暗林什都有，蛛絲、野果、鳥羽、蟲卵、樹葉，竟然都沾不著他。
這種人就該徜徉繁花之地，如今卻出現在荒郊野嶺。
戴帽漢子瞧見他，心頭隻覺詭異，對方直奔破屋，那就是衝他而來。
果然青衣人一開口，就把他嚇了一跳：“唐經野？”
“你是誰？”漢子皺眉，上下打量他個不停，“這是什惡作劇？”
他百多年前出關辦事，就被同宗師兄弟耍過一回。
那些不長記性的家夥，該不是又故伎重施？
“你等的天蜈不會來了。”青衣人好心告訴他，“它偷盜通嶽鎮的玄晶倉庫，昨晚失手被擒。”
天蜈、通嶽鎮！這兩個關鍵詞一出，唐經野心頭咯一響，看向他的目光驚疑不定：“你怎知道？”
“我剛從通嶽鎮過來。”青衣人歎了口氣，“你們這些剛出關的仙宗妖族拿到一點似是而非的消息，卻不知外頭已經變天，隻會被人當槍使。”
唐經野手中紅光一閃，亮出長劍，劍尖指著他道：
“你是蒼晏的人？”
“我不是。”青衣人微笑起來，更顯俊美，“枉你們頂著上古大宗的名號，手段還是太小器了些，隻是偷盜一點玄晶。”
唐經野額頭青筋一跳，欲言又止。
是了，對方都知道他的姓名，當然也知道他的出身。
“你想做什？”
“我是來幫你們的，幫你們把事情再鬧大一點。”青衣人突然邁步，“不過首先，我要借你的臉一用。”
他的動作似慢實快，居然一步就到唐經野麵前！
“找死！”唐經野一抬腕，劍作三點寒梅，分指青衣人咽喉、腹部、下方要害。動作雖然輕靈，但劍尖罡氣很淩厲，邊上的樹枝明明還有三尺遠，卻被一下劃斷！
青衣人斜後方的一塊大山石發出沉悶的喀啦聲，也被劍罡劈作兩半。
一陣山風吹來，叢林搖擺，把頭的動靜都掩住了。
稍頃，一隻鬆鼠鬼鬼祟祟往這探頭，瞧見破屋前的戰鬥已經結束。
唐經野坐倒在鬆樹下，胸前一個碗大的洞，鮮血淋漓。長劍被打飛出三丈外，插在地上。
但他還沒死，雖然歪著頭，連抬脖子的力氣都沒有，但他還瞪著眼前的敵人。
“你……你……”到底是誰！
青衣人就站在前方俯視著他，輕輕舔掉了指甲上的血滴。
那是唐經野的血。
“挺鮮的。”
說完這句話，他的麵貌就變了，五官略微移形。
也就幾息之後，青衣人就變了一張臉——
唐經野的臉！
親見這一幕，地上的唐經野瞪圓了眼，而對方側了側頭，跟他腦袋的角度保持一致。
參照原模板，他的五官再次進行細微的調整。
這兩張臉已經一模一樣，就好像照鏡子，連頜角的痣都絲毫無錯。
“好了，我們已出來多時。”青衣人單手抓著他的後頸，一把提了起來，“我們，嗯，我該回宗門了。”
唐經野此生見到的最後一個畫麵，就是“自己”的臉上露出了微笑，熟悉又恐怖。
下一陣山風吹過時，破屋前早就沒了人影。
辰時，有一隊人馬趕了過來，將破屋團團圍住，為首的正是陳統領和毛嶺巨人。
屋屋外，鬼影都沒一個，隻有樹上的鬆鼠被擾了幾次，罵罵咧咧。
毛嶺巨人很不滿：“難不成那天蜈又說假話，它的同黨根本不在這？”
撲空一趟很不爽，昨兒個都在趕夜路，它本該在這個涼爽的清晨補個眠的，結果被朱大娘踢出來辦公差。
它妒忌地看著自己兄長，矮人在它肩膀上睡得正香。
這時，衛兵在屋後的鬆樹下發現一灘血跡。
樹身和地上都有，看來曾有人在此重傷。
陳統領蹲下來檢查：“血跡變色不久，這人最多是一個時辰前受傷。”
毛嶺巨人伸手搓了搓染血的砂子，湊到鼻子底下聞了聞，甚至還舔了一口：“人類、男人，得有幾百歲了，修為不弱啊，血液的靈氣都未散盡。還有，這人大概是死了。”
陳統領奇道：“何以見得？”
多嚐一口，就能得出這多結論？
“我剛嚐到一小塊血肉，是心尖瓣兒上的碎肉，鮮得很哩。”毛嶺巨人一笑，用舌頭舔了舔滿口黃牙，好似回味，“這人的心都被剜出來，我看他很難活了。”
好久沒吃人了，想念得緊。
“天蜈的接頭人被殺了？”陳統領皺眉，“竟有人搶在我們前邊兒，莫不是他們的對頭？”
毛嶺巨人站起來，轉身往回走：“那就不曉得嘍。”
不關他的事嘍，他才懶得多想。
……
既要與朱大娘同行，蒲樺和孫紅葉兩人就不再乘坐山鷹，轉而搭乘毛嶺巨人專列。
毛嶺巨人隻是外表有幾分像人，實際上跟人類沒什親緣關係。它們天生土木雙天賦，有縮地成寸之能，趕起路來一步就能跨出三五十丈。
無論怎樣的叢山峻嶺，它都能如履平地。孫紅葉坐到巨人肩膀上，上一秒還在山穀底部享受葉子刮臉，下一秒就站在懸崖絕頂感受山風撲麵，再一低頭就是萬丈深淵，別提有多刺激了。
孫紅葉現在才知道，朱大娘為什要罵它們：就這樣的行進速度還能遲到？戰鬥之前，這廝八成是躲在哪個旮旯偷懶，睡過頭了。
毛嶺巨人也說了破屋之事，但眾人手資訊不足，弄不清到底發生了什，瞎猜一通隻能作罷。
越往琚城方向走，荒郊野嶺越來越少，城鎮越來越繁華，不光路上的車馬明顯增多，天上的禽鳥也來來去去。
陸空都很繁忙。
毛嶺巨人趕路不走尋常道，專挑懸崖僻穀，這奇異的一幕經常引來旅人駐足觀看、指指點點，但多數看客眼充滿了好奇而非恐懼。
畢竟這一路上的奇異風物可太多了，即便是村人出來見世麵，見著見著也開了眼界。
別的不提，眼下眾人行走的這片平原上就經常有小旋風遊蕩，基本順著官道或者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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