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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9章 抉擇

      北境。

      滅靈大陣順利封印煞脈。



      鄧仙師和巫神教教主,依托煞脈的防禦結界也蕩然無存。



      溫植和邵玉京的眼神,漸漸興奮起來。



      “我草你祖宗!”



      溫植咆哮著拿起雙刀瘋狂砍去。



      邵玉京的通天劍法也施展開來,霎時間劍光漫天閃爍。



      “找死!”



      血祭大陣功虧一簣。



      對於鄧仙師等人是噩耗,但同時也是生路,意味著他們可以離開此地,逃出生天。



      巫神教教主胸前的金剛杵散發煞氣。



      鄧仙師的飛劍更是一化為二,直到化作八柄飛劍在身前懸浮。



      直到……



      兩隻蒼老的大手。



      各自按在他們的肩頭上。



      鄧仙師和巫神教主頓時變作無法移動的活靶子,在雙刀和劍光之下化作屍體。



      其餘剩下的幾名巫神教徒和修士,也都是如此下場。



      “我兒啊!”



      溫植丟掉兵器,倒在地上痛哭流涕:“爹為你們報仇了!”



      “……”



      邵玉京收起長劍,閉目平息心緒。



      萬丈高空之上。



      隆慶皇帝操控著滅靈大陣,把煞脈徹底毀滅又有滔天的煞氣從中噴湧而出。



      他古井無波的麵龐上出現詫異,不斷結印施法將其連連包裹,同時封死自己的竅穴,即便如此也還是有幾縷煞氣侵入體內。



      “孫象宗,你為何不告訴朕,封印煞脈會反噬自身。”



      他說著施法駕馭著,把珠子送回到老者的手中。



      “陛下急著要,老臣也沒有說的機會。”



      孫象宗接過珠子,將沒有完成的封印進行完畢,絲絲縷縷的煞氣通過珠子鑽入到經脈之中,麵對反噬,他也眼角微跳,而後就一力全部承擔下來。



      他本就衰弱的氣息更加腐敗,但出乎意料的是,體內散發出的真力波動似乎得到增強,不斷節節攀升,瞳孔當中黑光湧動,變得如同古魔修士。



      他不疾不徐地說道:“煞脈和靈脈不同,封印煞脈,不光需要滅靈大陣,還需要以自身承載,因此老夫提前就修煉過一些魔功,不過還是要多謝陛下幫老夫分擔一二,否則的話憑借老夫的殘軀,催動滅靈大陣後,就無法承受煞氣反噬了。”



      “~”



      隆慶皇帝看著他身上增加的真力,眼皮難以察覺地跳動兩下,之後淡淡道:“無妨,朕也是為護佑涼州的數百萬子民。此間事了,朕就不再久留了。”



      語畢。



      他淩空而去,眨眼消失不見。



      孫象宗也快速離開此地。



      直到回到督師府內後,他才猛地噴出一口鮮血,倒地不起。



      ……



      幽州。



      在各地援軍陸續抵達之後。



      戰事在最短的時間內結束。



      後續就是一些收尾的活計。



      在絕大多數人的眼中,一場人間大劫難莫名其妙地開始,然後又莫名其妙地結束。



      而諸多將軍們,則是在等。



      等一則北方的消息。



      血祭大陣……



      中斷的太過詭異。



      按照理論講。



      能夠做到這一點。



      除非是有人把萬之外的狼居胥山上的主陣眼毀掉。



      而這個人,自然隻能是陳三石。



      玄象大成,一營兵馬。



      要麵對數以十萬計的蠻族大軍,再加上數不清的武聖將領和巫神教高手,怎看也都是絕對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就如同有些人的話一樣。



      他們更願意相信,是妖人內部自己出現問題。



      這場大戰。



      參戰的人數雖然多。



      但波及的範圍其實不是很廣。



      就比如幽州,隻影響到兩三個府城,而且持續的時間也不是很久。



      涼州說起來是大亂。



      但其實,隻是百姓們集體往城外逃竄而已,並沒有真刀真槍的廝殺過,短短幾日之後,就恢複得跟往常一樣,仿佛前些日子的見聞,不過是一場噩夢。



      呂籍等人,就在幽州的鯉城府內養傷。



      蒙廣信、榮灩秋等人也留下來處理軍伍,日子一天天過去,他們的心中愈發著急。



      “海東青派去一隻又一隻,小師弟他們怎還沒有消息?”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師弟大概率是拚死毀掉陣眼,自己犧牲在北境了!”



      “禿驢,再胡說八道,當心老娘撕爛你的嘴!”



      榮灩秋斥著就要動手:“師妹還在家等著呢!”



      “不必著急。”



      葉鳳修抱著劍:“此地距離蠻族大都足有萬,就算是海東青來回也要飛上許多時日,再等等。”



      臥榻之上。



      呂籍吃下丹藥調息完畢,就也換上便衣跟師弟師妹們一起等候消息。



      他的神色有些複雜,看得出來是在擔憂,但具體擔憂什,卻是難以分辨得出。



      這一等。



      就是足足十日。



      直到十日之後。



      才終於有數隻海東青,攜帶著抄錄過相同情報,抵達大盛。



      涼州。



      王府內。



      “陳將軍,隻怕是回不來了。”



      趙無極搖頭歎息。



      “是啊。”



      幾名老將附和道:“就算真的是陳將軍用出什奇謀,把狼居胥山上的主陣眼摧毀,隻怕是也沒有機會再離開了。”



      “天妒英才啊!”



      “好在血祭大陣失敗,蠻族元氣大傷,十年到二十年內都不可能再恢複過來了。”



      “是啊,這件事情如果真的不是蠻族內部出問題,而是陳將軍所為的話,那他當真是老天賜給我大盛的定山石啊!



      “等到消息核實之後,本王自會奏請父王,為陳將軍封侯,加封諡號,福蔭後代。



      “還有我十二弟……”



      六皇子曹煥坐在太師椅上,有些黯然神傷:“本王曾經在西華宮內住了將近二十年,連個鬼都不上門,隻有他時不時翻牆偷溜進去,陪我下棋,給我送些吃的,再講一講外麵的事情。



      “此次北伐,本王是想著讓他在軍中好好曆練曆練。



      “不曾想,弄成這般結果。”



      “吱呀——”



      忽地。



      一架輪椅推到門前,房青雲清亮的聲音響起:“我說殿下,還有諸位將軍,你們的定論是不是下的太早了些?”



      他舉起手的一張信紙。



      “陳將軍沒有死,洪澤營也沒有全軍覆沒,這是他們剛剛送回來的消息,至於內容如何,我想還是殿下和諸位自己,親自看看吧。”



      “陳將軍沒死?”



      “洪澤營還在?”



      “這說,陣眼真是陳將軍摧毀的?”



      “不可能!”



      “怎做到的?!”



      “快,殿下,快看看!”



      幾乎所有人同時起身,迫不及待的想要看清楚情報當中的內容。



      見狀。



      曹煥幹脆一揮手,讓一個小太監念誦。



      “洪澤營戰報。



      “洪澤營於四十日前,由虎丘山北上,隨後在瑪瑙河……”



      戰事結束。



      自然要把整場戰役從頭到尾詳細匯報一遍,弄清楚所有的傷亡、損失,以及詳細記錄每一個將領,每一個士卒的功勳。



      瑪瑙河之前。



      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但忽然間畫風一轉。



      就到了蠻族大都!

      狼居胥山下,洪澤營一萬三千將士,列陣,朝著十萬蠻族大軍衝鋒。



      洪澤營主將陳三石,為大軍開路。



      一人斬敵過萬。



      斬首蠻族武聖五名。



      接著一槍殺死巫神教大祭司,摧毀主陣眼。



      宇文、拓跋、慕容、段氏。



      蠻族四部。



      俯首稱臣。



      飲馬冰河,封狼居胥,禪於蠻都。



      之後。



      蠻族所有幸存下來的兵馬主動撤到陰山以北。



      自此以後,漠南無王庭!

      當一樁樁,一件件,在小太監顫抖的聲音中,斷斷續續地念出來以後。



      整個王府。



      陷入死寂。



      於無聲中,聽驚雷!



      ……



      幽州。



      幾乎是同一時間,留在幽州的眾人也都接到來自漠北的情報。



      當他們聽到其中的內容後。



      無一不是陷入到長時間的沉默當中。



      “師弟武聖了?!”



      “不對不對,就算是武聖,也不可能殺死五名武聖吧!”



      “斬殺萬人而不力竭,師弟是妖怪轉世?!”



      “阿彌陀佛,貧僧準是造下的殺孽太多,入了夢魘,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



      但很快。



      他們的情緒就從震撼轉化為驚喜。



      “好啊,敢情真是師弟救了咱們!”



      “這下子,可真是立下潑天的功勞!”



      “不行,回頭我得去好好問問,師弟是怎做到的。”



      “總歸是好事!”



      “……”



      “唔……”



      角落中,坐在凳子上聽消息的呂籍,隻覺得胸口一熱,心血上湧,喉嚨中當即充滿血腥味道。



      “大師兄!”



      三師兄聶遠同樣負傷,不過多是外傷,渾身纏滿繃帶,但卻不影響自由行動,他注意到這邊的動靜之後,立即上來攙扶:“你不要緊吧。”



      “無礙……”



      呂籍抬起手,示意他不必擔憂,但話還沒說話,就劇烈咳嗽著噴出一口鮮血:“先扶我回房間休息吧。”



      途中。



      聶遠臉色陰晴不定,最後苦笑著說道:“這一戰之後,隻怕小師弟,就要成為整個北涼軍中威望最重的人了,僅次於一手打造八大營的師父。”



      “嗯,咳咳咳……”



      呂籍拳頭放在嘴前,努力控製著呼吸:“師弟,你說為什?我拚死一搏,最後功虧一簣,他卻能一往無前,名揚天下?”



      “大師兄,你先不要想這些了。”



      聶遠安撫道:“你先歇著,先把傷養好再說吧。此次你不論怎說,也是按照聖旨的旨意領著我們一路打通幽州,最後也成功打開了生門,就算最後沒有成功,也算是立功。”



      ……



      督師府。



      “我就知道是三石成了,他們還不信!”



      孫不器看著王府送來的消息,激動不已:“雲溪丫頭,還是你感覺的對!”



      “二娘親,你別難過了,師爺他會沒事的。”



      陳雲溪拉著對方的手。



      “嗯,我不難過。”



      ……



      京城。



      王府。



      秦王和齊王觥籌交錯。



      “血祭大陣成了!”



      “父皇、六哥,都離我等而去!”



      “朝中的老臣不久前,已經開始商議儲君的事情了,畢竟國不可一日無君!”



      “四哥,提前恭賀你啊。”



      “……”



      “兩位殿下,小的……”



      “滾出去,沒看到本王喝得正高興呢嗎?”



      “殿下,不是,是陛下傳令朝會,眼瞅著天就要亮了,兩位殿下也該準備準備了。”



      “什?父皇回來了?!”



      血祭大陣持續將近兩個月。



      事情早就鬧得沸沸揚揚,天下皆知。



      京城之內更是曾經一度陷入到混亂當中。



      畢竟皇帝、兩位皇子,再加上老督師都在涼州,真要是出什事情,隻怕亂局沒有兩年都難以平息。



      但也就在這一天,他們忽然間得到消息。



      涼州之危,解除了。



      不僅如此,皇帝陛下也早早回歸,宣布照常朝會。



      清和殿內。



      文武百官齊聚一堂。



      隆慶皇帝端坐於龍椅之上,處理著這段時間積攢下來的所有政務,一直從卯時進行到下午申時才結束,然後又交代了不少關於後續朝政處理的事情。



      給人的感覺,就好像是要一股腦兒地處理掉所有政務,然後當甩手掌櫃一樣。



      交代完最後一樁消息後。



      隆慶皇帝才幽幽開口:“北境的戰事如何了?”



      新任兵部尚書明青鋒回答道:“涼州、幽州俱已安定,兩個月內一切亂象就會平息,還請陛下放心。”



      “朕。”



      隆慶皇帝頓了下:“是在問你們蠻族本部的動向。”



      蠻族本部!



      是了,直到今日,京城對於涼州之危是如何解決還沒有一個定論。



      他們隻知道幽州得勝。



      但是刨開幽州,蠻族本部零零散散加起來,尚且有將近二十萬的兵力蟄伏未動。



      按照常理來說。



      前方遭遇如此大敗。



      蠻族本部怎也該有所行動才是。



      偏偏目前為止。



      大漠一片死寂,沒有發現任何動靜。



      就好像……



      大漠上的蠻子,全都在一夜之內人間蒸發了一樣。



      不光是蠻子。



      他們大盛還有一支軍隊北上消失之後,至今沒有消息。



      洪澤營,陳三石!

      因此,他們到現在還沒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陛下。”



      明青鋒說道:“微臣會密切注意蠻族後續動向的,有任何情況都會立即稟告陛下。”



      “罷了。”



      隆慶皇帝揮動衣袖:“退朝吧。”



      “退……”



      旁邊太監已經扯開嗓門,就在喊到一半的時候。



      宮殿外麵。



      忽然響起更加嘹亮的聲音,打斷了他。



      “八千神鷹急報!”



      “八千神鷹急報!”



      “捷報——”



      “天大的捷報——”



      “……”



      通過層層傳遞。



      最終一路從皇宮外麵來到清和殿,再交到司禮監掌印太監黃鴻的手中。



      所謂的捷報。



      並不是單獨的一封信,而是匣子堆疊的數封信。



      前麵幾封。



      竟然……



      是來自慕容、段氏等蠻族四部的,歸順信!

      而且都是各個大汗親筆所寫,配有大印,言辭懇切,誠意十足。



      “定是陛下此番禦駕親征,嚇破蠻人的膽子!”



      “四部歸順之後,短期內北境必定再也沒有戰事!”



      “此乃陛下君威震懾蠻人!”



      嚴茂興帶頭喊道:“陛下修道四十年,此次親征北境,一出手就震驚天下,蠻人見識到萬壽帝君的仙威,豈能不俯首稱臣?!”



      事實也的確如此。



      皇帝陛下修道不知道有多少年。



      文武百官以前,隻知道耗費錢財銀兩無數,即便是對大盛再忠心耿耿的人,心也會嘀咕一句,這是在虛耗國庫,浪費國力。



      可在涼州……



      皇帝陛下一襲道袍,一劍斬妖人,是天下人眼前所見。



      至此。



      文武百官才恍然大悟。



      陛下的修仙,真的成了!



      他們的陛下,真的是仙人!

      “陛下真龍之體,不顧自身安危出手斬殺妖人!”



      “蠻人肝膽俱裂也是正常的事情。”



      “對對對,李大人說的對。”



      “……”



      文武百官誇讚之詞,如同江水一般滔滔不絕。



      “行了。”



      直到隆慶皇帝麵無表情地打斷。



      他的內心沒有波動,反而覺得這些歸降信十分古怪,沉聲道:“黃鴻,繼續念!”



      果然。



      這些信越往後念,就越不對勁。



      一開始,隻是提到陳將軍。



      但到後來。



      陳將軍的字眼越來越多。



      諸如“神勇無敵”“冠絕天下”“武道之聖”等等詞匯出現的絡繹不絕。



      再往後,陳將軍出現的頻率,甚至超過大盛皇帝陛下……



      歸順信不是戰報,基本上不會提到此次的戰事。



      但也能聽出來其中的固定。



      “這、這這……”



      “難道說……”



      嚴茂興分析道:“這次涼州之危,真的是陳將軍北上之後,一路殺到狼居胥山,毀掉了主陣眼?”



      “怎可能?”



      “……”



      文武百官議論紛紛。



      陳三石不過玄象大將,洪澤營也隻有一萬多人。



      而蠻族在大漠中,零零散散加起來足有二十餘萬的兵力。



      就算是來得及調度到狼居胥山的,也有十萬以上,武聖的數量更是不用說。



      紙麵上看,就算是能打到狼居胥山,也無異於羊入虎口。



      “念。”



      隆慶皇帝加重語氣。



      黃鴻這才拿出匣子內的最後一封信。



      那是……



      北涼軍洪澤營的,戰報!



      “隆慶七十四年,臘月十八日。”



      “陳三石率領洪澤營全體將士抵達蠻族大都。”



      “一萬三千洪澤營將士列陣之後,和十一萬兩千蠻族四部聯軍,在山腳下交戰。”



      “兩軍陣前,陳三石先斬武聖慕容華拓。”



      “後,又在四名武聖的圍殺之下,擊殺武聖宇文汝耔。”



      “大挫敵軍士氣後,陳三石身先士卒,率領洪澤營將士衝鋒,一路殺至狼居胥山山巔,過程中,陳三石一人斬殺敵軍逾萬人。



      “之後,又接連鎮殺拓跋君峰、古溫畢勒格、段奎三名武聖,以及巫神教大祭司,順利摧毀血祭大陣主陣眼。”



      “……”    “……”



      “此戰,斬殺蠻族聯軍八萬有餘,洪澤營將士總共陣亡七千三百六十一人,傷兩千二百一十九人……”



      “……”



      “臘月二十四日。”



      “陳三石率領洪澤營全體將士,在狼居胥山上祭天,之後在蠻族大都舉行禪禮,蠻族四部大汗宣布歸順我大盛。”



      戰報很詳細。



      但聽到最後。



      文武百官隻從當中提煉出來三個詞語。



      飲馬冰河!



      封狼居胥!



      禪於蠻都!



      這三個詞語,日後將會變作成語!



      這三個成語,哪一個單獨拿出來,也都是天大的奇功。



      可它們……



      融合在一起了!



      以至於請和殿內,陷入到死一般的沉寂當中。



      戰報的結果如果屬實,意味著什?!



      意味著。



      陳三石僅僅憑借著一營兵馬,就把困擾中原四國數百年的蠻人問題,幾乎解決!

      累積損失將近十名武聖!



      蠻族如今活著的,就算是有,恐怕也隻剩下最後的一兩名。



      還有損失的二十萬兵馬!



      算下來。



      沒有五十年的時間,根本不可能恢複得過來!

      五十年以內,北境都不會再有戰事!

      此等功勞……



      哪怕是當初太祖曹燮立國之後,親自冊封的十二名上將,也沒有過如此巨大的功勞。



      也就是說。



      年僅二十一歲的陳三石的功勳,超過了大盛朝立國以來的任何一人!

      配享太廟!



      足以配享太廟!



      武廟十哲,當有他一襲之地!

      活著的……



      武廟十哲,兵家之聖!

      經過長達盞茶時間的沉寂之後,才陸陸續續有人回過神來,仍舊在不停地倒抽冷氣,沉浸在震撼當中。



      直到最後。



      也沒有鬧出太大的動靜。



      更多的是竊竊私語。



      “這陳將軍,才二十一歲吧?”



      “二十一歲,就到達如此成就。”



      “實乃我輩武將之楷模!”



      “如此大的功勞,封侯是肯定的。”



      “單純按照功勞來說,其實國公都沒問題……”



      “但就是問題所在。”



      “真要是封了國公,他才二十一歲,以後還有的是機會立功封賞,再往上……”



      “豈不是要異姓王了?”



      “我大盛朝自從立國以後,都還沒有過異姓王吧?”



      “這是以後的事情。”



      “……”



      龍椅之上。



      隆慶皇帝的麵容上看不出神色,瞳孔變得愈發幽深。



      “恭喜陛下!”



      群臣這時候才說道。



      “蠻族心腹大患已除!”



      “之後北境將再無戰事!”



      “北境百姓幸甚之至,我大盛朝幸甚之至!”



      “大盛朝必將千秋萬代!”



      “……”



      “嚴良。”



      隆慶皇帝的龍音響起,終止群臣的話:“最近幾天,你和內閣好好商議一下,該怎封賞陳三石,然後遞到萬壽宮去。”



      “老臣,遵命!”



      嚴良躬身領命。



      隆慶皇帝起身離去。



      他來到屏風後,立即往嘴塞了幾顆丹藥。



      煞氣入體!



      還好,數量不多。



      但隻怕是也要休養一些時日。



      “陛下?”



      黃鴻急忙上前,但被示意停下。



      “幾十年了。”



      隆慶皇帝就地坐在蒲團上調息:“朕的老弟兄孫象宗,馬上就要去了,一百年的壽元,也算是喜喪,朕也算是對得起他。”



      “這是自然。”



      黃鴻附和道:“孫督師有功於社稷,有功於大盛,但同時,也數次對陛下不敬,還記得隆慶五十七年,他在皇宮外捅死了當時的兵部尚書。



      “像這樣的罪過,他可沒少犯下。



      “每一樣,都是死罪。



      “能容他到現在,完全是陛下寬宏大量,又念及往日舊情,陛下,自然對得起他,也對得起每一個朝臣。”



      “是啊,北境的麻煩沒了。”



      隆慶皇帝閉目道:“新的麻煩又出來了,孫象宗,到死都在騙朕。”



      “陛下是指?”



      黃鴻隱隱有了猜測,但他不敢再打擾,緩緩退下。



      與此同時。



      屏風前的太監也高聲道:“退朝——”



      ……



      大慶。



      皇宮。



      禦書房。



      “阿妹?”



      顧心蘭日日都守在後門處,終於見到一襲黑金衣裙的女帝禦劍歸來。



      她焦急地咬著嘴唇:“怎樣了?咋不見石哥兒?”



      “他在陰山。”



      大慶女帝行走之間,清風拂麵而過,那一柄飛劍也迅速縮小,直到化作袖珍之物後消失不見。



      “陰山?”



      顧心蘭很快想起這個地方。



      作為一個將軍夫人,她的家中就掛著輿圖,就算是不刻意去研究,也多多少少會看上幾眼,自然知道那是什地方。



      “呀。”



      顧心蘭擔憂道:“那不是蠻人的京城?石哥兒他這次不是就一萬多人,怎都打到那去了……”



      “阿姐竟然還知道他手底下有多少人。”



      大慶女帝稱讚道:“看來阿姐對政務的處理是愈發熟練了。”



      盛朝的戰事鬧得如此之大。



      即便是有延遲性。



      慶國這邊也是會多多少少得到一些情報的。



      “歸荑,你有沒有幫石哥兒?”



      顧心蘭問道:“他一個人,別再出什事兒。”



      “朕憑什幫他?”



      女帝來到殿內,就看見趴在鹿皮毯子上學走路的嬰孩。



      “姨、姨木~”



      嬰孩含糊不清地喊著。



      “你這凡夫俗子,整日就知道傻樂。”



      女帝直接將其掠過,朝著書案走去。



      “歸荑?!”



      顧心蘭有些生氣地說道:“若是陰山的危險你實在處理不了,阿姐自然也不會逼著你去冒險,畢竟那是阿姐的男人,不是你的,可我分明看到涼州方向的紅光消失,說明大危已解,你要是這都見死不救,說明你真是修仙修得六親不認了。”



      “阿姐,你、你竟然因為他責怪朕?”



      女帝麵頰變得更加冰冷:“你放心吧,他沒死。”



      “當真?”



      顧心蘭意識到自己說話有些著急,連忙上去拉住妹妹的手:“歸荑,阿姐是真的擔心你,這次見麵以後,總覺得你怪怪的,害怕有一天,你連姐姐都不認了。”



      “阿姐,我輩修士要封心紅塵,否則將來在突破之時,是有可能會入心魔的,這些跟你說,你也不懂。”



      女帝握著姐姐的纖手:“那個陳三石,你也不必擔心,他立了大功,是不會死在大漠的,就算要死,也是死在北涼。”



      “立功,還要死?”



      顧心蘭有些沒想明白:“這是哪門子道理?”



      “功高震主。”



      女帝不急不慢地講道:“盛國老皇帝生性多疑度量狹隘,是容不下封疆大吏有真才實幹,還擁有民心的,好不容易盼死孫象宗,又來了一個孫象宗的弟子,他能睡得著覺嗎?”



      “盛國的皇帝,真有這壞心眼?”



      顧心蘭對於詳細事情並不知情:“那怎辦呀?”



      “簡單。”



      女帝平靜地說道:“你寫信把他喊來大慶,當我大慶的駙馬,既能一家團圓,又能享榮華富貴,豈不是一舉多得?”



      “隻怕石哥兒,是不會願意的……”



      ……



      大漠。



      蠻族大都。



      “大人!”



      “弟兄們都準備好了,隨時可以開拔回涼州。”



      “你們先出發吧。”



      陳三石吩咐一句後,回過頭看著麵前的兩人。



      宇文大汗宇文景濂,和九皇子宇文信。



      經過陳三石的安排後。



      扶持了宇文部落,幫他們占據新的地盤。



      然後,又讓宇文大汗退位,讓九皇子宇文信上位大汗,順便還處理掉了幾個對他不滿的兄弟和叔叔。



      “好好幹。”



      陳三石拍拍他的肩膀:“我等你回來找我報仇。”



      “好,你等著!”



      九皇子宇文信信誓旦旦地說道:“十、二十年內,我就殺回北涼找你!”



      陳三石沒有再理睬,走出大都城之後,騎上白鵠馬,幾個呼吸之後就消失在漠南的盡頭。



      “唉……”



      宇文景濂眼看著白衣走遠,才長出一口氣,終於敢顫顫巍巍地坐下。



      這一次。



      他們所有部落的損失,都太慘重了。



      “父親!”



      九皇子宇文信安慰道:“你不必難過,我說到做到,二十年內,必定率領天族勇士,殺回北涼,生擒白袍!”



      “不可,萬萬不可啊!”



      宇文景濂聞言駭然失色:“我兒,如今我宇文部得到不錯的利益,你又坐上大汗的位置,這輩子隻需要安安靜靜地享樂就好,千萬不要想著去打北涼,否則的話,我宇文一族隻怕是連現在的地位都保不住啊!”



      “父親,你這是什意思?我承認,我現在是還不夠強。”



      宇文信反問道:“但是難道,我就沒有厚積薄發,大器晚成的可能性嗎?”



      “絕無此種可能!”



      宇文景濂脫口而出。



      ……



      離開蠻族大都之後。



      洪澤營一路急行軍南下,朝著北涼返回。



      同袍的屍體太多。



      實在是不可能全部帶回去。



      但他們沿途若是遇到,都會在陳將軍親自帶領下,就近找個不錯的地方掩埋立碑,而且每一個人,都有名有姓。



      返回的途中,大漠之上紛紛揚揚地飄起雪花。



      不過這雪,是自然的。



      途中。



      他們路過瑪瑙河。



      “回頭,可以專門調個幾千人來此地駐守。”



      汪直看著遼闊的草原:“這一帶牧草極其肥沃,就連蠻族都有相當一部分戰馬出自這,咱們北涼以後,也不會缺馬了。”



      “是啊,都是弟兄們換來的。”



      陳三石說道:“加快速度吧,過年是趕不上了,看看能不能趕上元宵節。”



      ……



      二十五日後。



      涼州城門。



      數以十萬計的百姓在城外迎接。



      他們都已經得知。



      這次涼州的妖魔。



      全都是那位陳三石,陳將軍率領著洪澤營趕走的!



      是陳將軍和洪澤營,救了他們,救了涼州上上下下幾百萬人!



      猶如他們的,神明!



      “我沒記錯的話,這位陳將軍,是孫督師的關門弟子吧?”



      “對,錯不了,就不到三年前收的。”



      “咳咳~”



      一名耄耋老人拄著拐杖:“老朽年輕的時候,就是孫督師在北邊打了幾場大仗,換來北涼二十多年的安寧,如今,又是孫督師的弟子救了我們,真是一脈傳承啊!”



      “聽說孫督年歲已高,這次出征都沒有隨軍,你們說,他的衣缽將來是不是就由陳將軍來繼承?”



      “那還用說嗎?”



      “咦,但是孫督師不是還有個大弟子,那位呂將軍,雖然在北涼的時間不久,但我可沒少聽說書先生講他的故事。”



      “那也比不上陳將軍啊。”



      “陳將軍打的仗,哪一次不是驚天動地?”



      “對對對。”



      “而且孫督師一看也沒有要傳衣缽給大弟子的意思,否則的話非要收這個關門弟子做什?”



      “說得有理。”



      “不管怎說,我覺得陳將軍留下來當督師最好。”



      “是啊。”



      “陳將軍當年還幹過攜民渡江的事情,將來有朝一日要是涼州再遭難,他肯定也不會棄我們於不顧。”



      “說得對,說得對!”



      “……”



      “回來了,大家夥快看!”



      萬眾矚目之下。



      荒野官道上。



      揚起漫天灰塵。



      他們腳下的土地開始顫動。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大盛的旗幟,然後便是鎏金的“陳”字將旗。



      白袍白馬走在隊伍的最前方。



      “鄉親們!”



      “陳將軍是我們的救命恩人!”



      “我們可得好好感謝!”



      “……”



      不用他說,百姓們也早就準備好各式各樣的東西,齊齊跪倒在地。



      “陳將軍在上!”



      “請受我等一拜!”



      “……”



      不遠處。



      騎在千尋身上的陳三石看見這一幕後,不得不下馬徒步:“諸位鄉親,職責所在,陳某人自己家眷也在城內,自當竭盡全力,不至於如此的。”



      “將軍這是哪的話。”



      “您這是天大的功德。”



      “如果可以的話,都應該給陳將軍建座功德廟。”



      “……”



      “這話可說不得。”



      陳三石連忙說道:“陳某哪消受得起?”



      “恩人!”



      “陳將軍和部下,都是我們的恩人!”



      “嘿,老張你是才搬到涼州來的,你兒子不就在洪澤營嗎?”



      洪澤營許多將士都是從京城或者其他地方調來的,入駐以後,家眷也都會陸陸續續遷徙過來,一起在涼州城內住下。



      “可不是嘛,當時我還說呢,不好好待在京城,跑來這荒山野嶺,結果想不到,立了這大的功勞。”



      “這次肯定要升官發財了吧。”



      “同喜同喜。”



      “咦,老張,你兒子幫我挑過水,我認識他,怎沒見著他人?”



      “咯~”



      老頭心間一沉,本就跪倒的他,徹底癱倒在地上。



      百姓們的氣氛。



      也逐漸變得凝重起來。



      陣亡七千將士,按照五口之家來算的話,就是三萬餘家眷。



      這三萬餘人的天,還是塌了。



      “諸位鄉親們,都起來吧。”



      陳三石一個一個地扶了半天,才終於帶動人們主動起身。



      他看著用呆滯目光望著自己的男女老少們,最終開口道:“你們家的兒子、丈夫,跟著我打仗沒能回來,是我陳三石無能。



      “但是,他們的死,將會換來涼州乃至整個北境長達數十年的安寧!”



      “我向你們保證,他們每一個人的名字,都會報給朝廷,朝廷是不會虧待你們的!

      “我陳三石,也不會忘記你們。”



      安撫過陣亡將士家眷之後。



      其餘的百姓們又簇擁著上來送東西,雞蛋、白麵、青菜、條件好的甚至還有鹹鴨蛋,臘肉。



      “大人,這可如何是好?”



      趙康十分苦惱地說道:“按照軍紀,督師是不讓咱們收百姓的東西的,說這樣容易造成吃拿卡要,可他們非要給,擋都擋不住。”



      “王力。”



      陳三石喚來部下:“你帶著人,收東西的時候記一下姓名,收的東西價值多少,回頭就換成同等價值的米麵糧食。”



      “好,我知道了。”



      王力抱拳離去。



      進城的路。



      足足花了半個多時辰才走完。



      蘭姐兒不在,孫璃也不能見麵。



      這次來接他的。



      隻有孫不器和陳雲溪。



      “爹爹。”



      陳雲溪拿著一串糖葫蘆:“溪溪寫字換錢,給你買的。”



      “喲,你才幾歲就能掙錢了。”



      陳三石把她抱上馬背:“不過,你怎想著買糖葫蘆?”



      “上次爹爹不是挺愛吃的嗎?”



      陳雲溪認真地說道。



      “是,我挺愛吃的。”



      陳三石吃著糖葫蘆,看著身邊的孫不器:“怎,有話要說?”



      “是我爹。”



      孫不器說道:“我爹說你回來以後,立即去府見他。”



      師父……



      陳三石微微頷首。



      是該先去看看他老人家。



      “好,我知道了。”



      陳三石應了一聲,就快馬前往督師府。



      在後山的湖邊涼亭內,見到在釣魚的孫象宗。



      出乎意料的是。



      這次老人家身邊的魚簍,裝的滿滿當當都是魚。



      他正把一條大鯰魚從魚鉤上取下來,心情頗為不錯:“嘿,老夫臨了臨了,總算是神功大成了!”



      “師父。”



      陳三石來到身邊,抱拳道:“弟子回來了。”



      “幹得不錯,這次,連我都沒想到。”



      孫象宗話鋒一轉:“不過老夫叫你來,不是要誇你的,是想問問你接下來如何打算。”



      “打算?”



      陳三石問道:“師父,你是指……”



      “你有兩條路。”



      孫象宗重新拋竿,說道:“第一,就是帶著你師姐他們離開這,找個地方隱居起來,老夫在外麵有些朋友能幫你安置好,但你小子如今也算是聲名在外,能藏多久,難說。



      “這第二呢,就是繼續留在涼州,領你的兵,練你的武,後麵免不了要遇到更多的麻煩事。



      “老夫就帶你去見一些人。



      “你,選哪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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