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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2章 棋局

      “……”

      陳三石沉默著。



      沒有著急作答。



      師父臨別前。



      曾和他千叮嚀萬囑咐過,當心龍淵劍,當心皇帝背後的仙師。



      當初。



      在狼居胥山上,陳三石是靠著斬殺萬人積攢出來的戰意,再加上大雪龍騎天龍陣的增幅,才勉強殺了煉氣後期的巫神教大祭祀。



      而皇帝老兒。



      多年之前,就是煉氣圓滿,手的龍淵劍,更是連血祭大陣都能劈開,另外還有一方鎮國玉璽。



      再加上北涼兵馬,陳三石如今實在是掌控的數量不多。



      恐怕……



      還是沒有直接拒絕的資格。



      師父一走。



      再也沒人,頂在他們前麵了。



      “入京城?”



      其餘幾名師兄師姐,一聽便知道其中的心思歹毒。



      他們的師弟,真要是離開邊境在京城住下,那就算是有天大的威望,也會漸漸脫離對軍隊的掌控。



      到時候,可就真是一頭渾身打滿玄鐵鎖鏈的猛虎。



      讓你做什就得做什。



      否則的話,隨時都能要你的命。



      “狗日的。”



      汪直差點直接罵出來。



      其餘幾名師兄,都沉默地看著陳三石。



      他們在等。



      等師弟。



      自己如何選擇。



      正如前些日子,酒席過後,房青雲所說的話那樣。



      他們接下來究竟怎辦,還是要看陳三石願意過什樣的日子。



      倘若師弟,接受這些條件。



      從某種角度來說,確實會過得相對比較輕鬆,無非是相對而言沒有那自在,許多事情都會受到限製。



      畢竟曆朝曆代,大臣都需要乖乖聽話。



      但這也無可厚非,隻要師弟願意,能照顧好師弟師妹,他們也無話可說。



      “陳大人,還不趕緊接旨?”



      候公公的聲音再次響起,比之前又提高了一倍。



      “臣,領旨謝恩!”



      陳三石雙手接過聖旨。



      隨後。



      候公公又拿出另外一道調令。



      “鎮國將軍程位聽令,任你為明州都指揮使司從二品都指揮同知,即刻動身啟程!”



      “定國將軍蒙廣信聽令,聖上博愛寬厚,知道蒙將軍喜愛佛法,如今北境戰事已了,特封你為承天寺監寺,即刻動身啟程!”



      “奉國將軍葉鳳修聽令,任你為青州指揮使司從二品都指揮同知,即刻動身啟程!”



      “鎮國將軍湯若山聽令,任你為賀州虎豹營鎮營主將,協助鎮南王駐守南方邊境,即刻動身啟程!”



      “定國將軍榮灩秋聽令,任你為後宮六局掌印,即刻動身啟程!”



      “……”



      短短幾句話。



      就把在軍中混了大半輩子的幾位師兄師姐,調到天南海北。



      “臣,接旨!”



      “臣,接旨!”



      “……”



      榮灩秋等人,在沒能等到師弟開口說話後,紛紛露出有些失望的神情,然後陸陸續續接旨聽令。



      但也就在蒙廣信,最後一個不情不願地接完旨,候公公準備離去的時候。



      陳三石的聲音忽然響起。



      “公公!在下有本上奏!”



      “哦?



      候公公挑挑眉毛:“陳大人,但說無妨,咱家會一字不落,一字不差地呈給陛下。”



      他說著。



      身邊就已經有兩名錦衣衛拿出紙張,一名錦衣衛提筆書寫。



      “我大盛朝,講究禮儀忠孝。”



      陳三石聲音洪亮地說道:“又有一句話,百善孝為先。按照儒家聖人定下的規矩,喪父者,應該歸鄉守孝七年。



      “陛下的旨意我等不敢不從。



      “隻是,家師才過世七日。



      “我等師兄弟,若是在這個時候奔赴前程,豈不是大不孝?



      “如果可以的話



      “臣和幾位師兄師姐,想留在涼州守孝七年,七年之後,再按照旨意各自就任。”



      聞言。



      在場所有人都是一怔。



      此方世界的儒家聖人,確實曾經定下過這樣的規矩。



      大盛朝,也確實是推崇儒道。



      有許多武將,都是武儒。



      但是這條規矩,是兩千多年前的。



      七年時間。



      時間實在是太長。



      發展到如今,早就變成七日守孝。



      但是沒人這樣做,不代表這樣做不對。



      相反。



      如果有一個人願意這樣做,反而會得到天下士人的讚許,是一種正確,一種榜樣。



      榮灩秋等人這才明白。



      師弟並非是妥協。



      而是準備用這種方式斡旋。



      真要是在涼州待個七年,早就換了一番天地。



      但顯然。



      朝廷是不可能答應的。



      “陳侯爺還真是個忠孝之人。”



      候公公思忖過後,回答道:“但是忠孝忠孝,忠還在前麵!陳將軍實乃國之棟梁,天下少有之將才,再加上如今蠻族已平,僅僅在涼州一隅,實在是有些屈才。



      “相反,南徐和其他兩國暗中來往,私有合縱連橫之勢。



      “陛下把陳將軍調到京城,也是為了將來萬一再興戰事,能夠隨時讓陳將軍用最快的速度前去統領任何一方的兵馬,以免貽誤戰機。



      “這是陛下對將軍多大的信任,多大的重要,基本上,是等於要把天下兵馬都交給陳將軍一人節製。



      “但守孝七年……



      “陛下肯定會同意,但是朝廷不能七年沒有陳將軍啊。”



      一通言語。



      看似吹捧,實則拒絕。



      “候公公,臣也知道,自古忠孝難兩全。”



      陳三石再次開口道:“但即便是要盡忠,也不代表要徹底拋棄孝。



      “兩千年前,素有兵仙之稱的喻尚恭,在大周朝廷和外敵開戰中途父親病逝,也要回到故鄉守孝三年,期間大小戰事都是通過書信指揮,直到三年期滿之後,才重新出關。



      “我輩當以兵仙為楷模,就算是軍伍中人有軍伍在身,等不得七年,三年也是最起碼的。”



      兵仙喻尚恭。



      乃是千古第一名臣。



      當年,西周末期,群侯並起割據,喻尚恭臨危受命為托孤大臣,帶著僅僅六歲的皇子,從西北一隅開始,憑借一己之力收複全境,打造東周盛世,之後再又主動放權給皇帝,皇帝也以亞父尊重,直到喻尚恭老死,後人也世襲罔替王爵,成就一段君臣的千古佳話。



      拿他來舉例子,無人敢否認。



      哪怕是皇帝在這,也不能說什。



      “這……”



      候公公沉吟著,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是啊候公公!”



      汪直帶頭喊道:“還請公公表奏陛下,我等哪怕是回歸白身,也希望能夠在涼州給師父守孝三年!”



      “還請公公表奏陛下!”



      其餘幾位師兄師姐,一齊附和。



      話說到這個份上。



      就不是候保一個太監能夠拒絕得了的了。



      他也隻好暫時妥協道:“諸位將軍的話,咱家都記下了,你們的請求都會轉交朝廷,讓陛下來做最後的定奪。”



      “如此,就多謝候公公了。”



      陳三石抱拳。



      “不過陳大人,能否借一步說話?”



      候公公挑著眉毛,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兩人來到角落。



      “公公。”



      陳三石心中大概知道是何事,但還是裝糊塗道:“不知道要吩咐些什?”



      “陳大人,朝廷對你,可一直是信任得很!”



      候公公說道:“想當初,你從雲州渡河來到涼州,是陛下昭告天下,幫你揚名立萬,又賞賜你諸多寶藥。你之所以能在後來的選鋒中奪魁,成為孫督師的關門弟子,也都是依靠這些寶藥吧?所以陳大人,可不要做出什讓朝廷寒心的事情。”



      “候公公,你這話什意思!”



      陳三石怒目而視,聲音陡然拔高:“我陳三石為陛下擋過刀,為朝廷流過血,如今隻是想給師父他老人家盡盡孝道,怎到公公的嘴,就好像是行了什欺君叛逆之事?!”



      “陳、陳大人,咱家不是這個意思。”



      候公公被嚇了一跳。



      他用翹著蘭花指的手掌拍著胸口,平複情緒道:“咱家也知道,陳大人實乃忠臣良將,所以,也不會對朝廷藏私的。”



      “我聽懂了。”



      陳三石手中銀光一閃,忽地便有銀龍出現,真氣激蕩之下,震懾得候保連連後退。



      他沉聲道:“此槍是師父親手傳承於我,莫非也要上交朝廷?我倒是願意,可它說到底不過一杆兵器,就算拿到京城去,也總該有人使用,難不成放到武庫當中吃灰?”



      “好槍配英雄,此槍自然應當陳侯爺使用。”



      候公公說道:“大人不要誤會,朝廷也絕對沒有要奪走大人東西的意思,隻是有些東西,是不是可以共享?比如功法。



      “孫督師的武藝若是能夠得到更多的傳承,對於他老人家也算是開宗立派,名垂青史啊。



      “再有。



      “就是他老人家的遺物當中,是否有一些特殊之物,其中可能關乎到一些秘辛,陳大人就算是留在手中,也沒有什用處。



      “最後。



      “就是關於天書的事情,希望陳大人能給個交代,或者說如果需要什特殊方式才能夠利用陣法來牽動天象的話,大人還是一並告知在下的好。”



      秘辛……



      是指鎮守使的令牌?



      而且說到底,還是想要武聖之上的功法。



      這功法。



      師父生前從未給過外人,就說明不想傳出去。



      陳三石自然不能忤逆師命。



      至於玄珠……



      關乎到能否使用真正的天書陣法,還關乎到以後的【馭仙】技藝,麵還有梅先生留下來的法力,怎可能拱手讓人。



      這本來。



      就是他拚命換來的。



      隻是……



      這些事情,顯然沒有辦法繼續糊弄下去了。



      不管了。



      能拖多久拖多久。



      陳三石下定決心,正要開口說話,耳邊就傳來輪椅“吱呀”作響的聲音。



      “候公公。”



      房青雲隻身一人推著輪椅靠近:“你不用問我師弟了,家師的遺物,都提前交給我了。”



      “師兄?”



      陳三石看去,對方眼神示意他不要出聲。



      “房將軍?”



      候公公半信半疑地說道:“龍膽亮銀槍可是孫督師當眾交到陳將軍手的,你……”



      “怎,不信?”



      房青雲語氣不疾不徐地說道:“一套真力境界的武道功法,還有催動天書陣法的秘訣,都在我的手。”



      候公公思忖起來。



      他記得。



      當初虎牢關之戰的時候,房青雲確實都在。



      這說。



      陣法的事情,他真有可能知情。



      他試探性地說道:“既然如此,那就煩請房將軍把東西拿出來,由咱家轉交給陛下,你放心,朝廷隻是想要將其發揚光大,不論是陳將軍還是房將軍,將來任何人想要修煉武聖之上的功法,都可以得到抄錄本,包裹牽動天象的陣法秘訣,也會有諸位將軍共同使用。”



      “不。”



      房青雲微微搖頭:“候公公,事關重大,交給你恐怕不妥。”



      “有何不妥?”



      候公公不解道:“咱家是涼州監軍,也算是涼州和京城之間的聯係人。”



      “好啊。”



      房青雲淡淡地說道:“那將來東西若是出現問題,就是公公的責任,和在下,和陳將軍都沒有任何關係。”



      “這話說的。”



      候公公尷尬地笑道:“咱家哪挑得動這重的擔子,但房將軍這話的意思,難不成……”



      “不錯。”



      房青雲極其平靜地說道:“我親自進京,把東西交給朝廷。”



      “哦?”



      候公公思索片刻後,立即答應道:“如此,甚好!那就要辛苦房將軍了,不知道什時候能夠動身啟程?事關重大,還是不要耽誤的好。”



      “隨時都可以。



      我房青雲倚靠著椅子:“在下孑然一身,也不需要收拾什。”



      “甚好,甚好!”



      候公公頗為滿意地說道:“那咱家這就去安排,咱們晌午之前就出發,你放心,到時候會有武聖和錦衣衛護送,絕對不會出現任何差池。”



      他說著,就急匆匆地離去,做起護送的準備工作。



      “四師兄?”



      陳三石看著師兄,希望對方能夠解釋。



      東西明明都在他的手上,師兄這是準備把事情都攬到自己身上。。



      還要……



      進京?!

      “老四,你這是做啥?”



      汪直和其餘師兄師姐一起圍過來。



      顯然。



      大家都不知道他有這一出。



      “你們都鎮靜些。”



      房青雲清亮的聲音徐徐入耳:“既然大家都不想走,總得有個人進京把事情說清楚。”



      “……”



      陳三石哪還看不出師兄這是想做什。



      在不交出傳承的情況下。



      不論是他還是其餘的師兄師姐,都不可能留在涼州。



      四師兄。



      這是準備親自進京,幫他們拖延時間。



      師父走了。



      四師兄頂上來了。



      一時間。



      現場陷入到沉默當中。



      所有人圍著輪椅站成一圈,低頭看著上麵的青衫儒生。



      “咳咳咳……”



      房青雲咳嗽著前傾:“你們這是做什?進趟京城而已,我又不是沒有去過,以前你們哪次闖禍,不是師父領著我進京,早就輕車熟路了,等安排好以後就回來。”



      “師兄。”



      陳三石開口道:“東西不在你手。”



      不論是功法還是玄珠。



      四師兄都沒有。



      甚至可能連見都沒見過。



      真要是到了京城拿不出東西來,恐怕就麻煩了。



      “你放心。”



      房青雲輕笑道:“我有。”



      “……”



      陳三石明白。



      師兄是早有打算。



      他無法阻攔,也不知道該如何阻攔。



      不出半個時辰。



      錦衣衛就帶著馬車前來接人。



      “老四,你、你這也忒急了些。”



      蒙廣信粗獷的聲音響起:“說走就走,也不提前打聲招呼。”



      “行了行了,又不是不回來了。”



      房青雲揮著手:“讓開吧。”



      “老四!”



      先前領賞完畢就故意提前離開的呂籍,在得到消息後也趕了過來:“要走?”



      “你來得正好。”



      房青雲從懷中摸出一封信:“這是師父留給你。小師弟,推我走吧。”



      “好。”



      陳三石默默的推著師兄走出人群。



      “師弟。”



      房青雲坐在輪椅前,看不清楚表情,隻能聽到清亮的聲音:“如今你也算是位高權重,日後行事務必要三思而後行,我走以後,涼州就靠你了。”



      “師兄,多久回來?”



      陳三石問道:“如果東西能夠過關的話,不如你也回來給師父守孝。”



      “兩個月吧。”



      房青雲算了算:“兩個月以後,我就回來。”



      “好。”



      陳三石停下腳步。



      兩名錦衣衛把房青雲抬上馬車。



      車簾落下,遮住了他的身形。



      “駕——”    不多時。



      車隊就離開軍城,進入到車水馬龍的街道之上,又很快來到岔路處,調轉方向之後,就從視野中徹底消失不見。



      ……



      天涯海角。



      無盡霧海。



      兩名修士坐在船上,金色的結界抵禦著霧氣,發出“哢哢”的刺耳響聲。



      一名修士留著八字胡,手拿著酒葫蘆,喝得醉醺醺的。



      另一人則是儀表堂堂,頗為嫌棄地站在靈舟的另一端。



      “師弟~”



      醉酒修士含糊不清地說道:“你不一起喝點?”



      王竣沒有理睬。



      曲元象自言自語地說道:“唉呀呀~真是倒黴,讓咱們兩個到凡俗來幹苦差事。”



      “苦差事?”



      王竣瞥了他一眼,說道:“若是能尋到靈脈,休說是築基資源,就是連將來結丹的資源,都不用發愁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想來。”



      “~”



      曲元象皺皺酒糟鼻:“這倒也是,而且到了東勝神洲,老子不管怎說也算是仙人一個,又不需要受到宗門的限製。



      “想做什就做什!

      “倒也是一樁美事!”



      “不要隻顧著享樂。”



      王竣說道:“一切以師門的要務為重!不光是我們,封印鬆動之後,其他宗門也會陸陸續續進入東勝神洲,誰先控製住土地,那片土地上發現的靈脈,就歸誰所有,我等務必要抓緊時間!”



      “行行行~”



      曲元象帶著醉意說道:“不過聽說,那個什盛國的皇帝,還跟長老有聯係,叫咱們以禮對待,真不知道,一個凡俗皇帝,有什好尊敬的。”



      “他快築基了。”



      王竣回答道:“不比你我差。”



      “啥?這破地方還有人能築基?”



      兩人說話間。



      靈舟早已駛出大霧。



      王竣一揮手,就將靈舟收入袖中,而後兩人騰空而去,掠過南徐,飛向大盛。



      ……



      大盛。



      京城。



      萬壽宮。



      隆慶皇帝坐於蒲團之上,雙手掐著印,運轉靈力,祛除著體內的煞氣。



      明明隻是沾染些許。



      卻需要花費莫大的功夫。



      直到某日黃昏時分,他才暫且停下:“進來吧。”



      “陛下。”



      黃鴻在殿外等候多日。



      “怎樣了。”



      隆慶皇帝的聲音好似自深淵響起:“算日子,陳三石一家人也應該快到了。”



      “陛下……”



      黃鴻躬身道:“陳三石還在涼州。”



      “還在涼州?”



      隆慶皇帝拖長強調:“怎,難不成他又要抗命?”



      “這倒是沒有。”



      黃鴻回答道:“隻是陳三石說要在涼州守孝三年,還用兵仙喻尚恭舉例子……”



      “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荒山近人家。”



      隆慶皇帝低吟道:“煙霧蒙蒙,縹緲不肯露真容,這是心有鬼啊。”



      “是啊陛下。”



      黃鴻說道:“那接下來,奴婢該如何安排?”



      “傳令涼州,宣他進京麵聖。”



      隆慶皇帝交代過後,就把此事放到一邊,轉而問道:“什日子了?”



      “回陛下的話。”



      黃鴻認真地確認後回答道:“正月二十九。”



      “正好。”



      隆慶皇帝下令道:“你去安排他們,來萬壽宮見朕。”



      “奴婢知道了。”



      黃鴻躬身離去。



      不久之後,又折返回來。



      幔帳後的隆慶皇帝沒有出聲,靜靜地等著他開口說話。



      “陛下。”



      黃鴻恭敬道:“奴婢該死,這些日子奴婢一直在外麵護法,有些消息遺漏了,根據候保後續傳來的消息,陳三石沒有來涼州,但是房青雲來了,而且據說,是帶著武聖之上的功法和天書陣法的秘訣而來,如今就安置在京城內。”



      “帶他來見朕。”



      “是!”



      一個時辰後。



      十二皇子曹芝,護送著房青雲來到殿內。



      “你師父過世的時候朕還在閉關,否則的話一定會親自前去吊唁的,還望你節哀順變。”



      隆慶皇帝頓了下,聲音變得更加幽深:“不過房青雲啊,朕可沒有下旨,讓你到京城來。”



      “咳咳咳……”



      房青雲輕輕咳嗽兩聲:“還望陛下恕罪,事關重大,臣交給其他人來辦,實在是不放心。”



      他說著,從懷掏出一本冊子和一張符籙。



      黃鴻檢查過後,轉交到幔帳之後。



      隨即,就響起紙張翻動的聲音。



      “《龍經》



      “天下習武之人,夢寐以求的功法。



      “原來想要踏足真力境界,不僅僅要靈氣和功法,還需要天材地寶。”



      隆慶皇帝似乎是在閑聊,隨口問起家常話題:“這個,是孫象宗叫你拿給朕的?,終究是朕的老弟兄,大盛朝的英國公,即便過世,也還是為江山社稷著想。”



      他嘴中說著念舊的話音,龍眸卻是透過幔帳,凝視著輪椅上身形朦朧的青衫儒生,帝王之威在不經意間陣陣散發而出。



      “不是。”



      大概幾息之後。



      “家師的脾氣很強,他隻把這功法傳給了小師弟一人,而且大概率特意囑咐過小師弟,不許他分享給朝廷,更不許交給皇室。”



      房青雲聲音有些低沉:“臣說這些,陛下可會不悅?”



      他這番話。



      等於是明擺著告訴皇帝,孫象宗到死都在跟朝廷作對。



      但幔帳之後。



      那股帶著怒意的威壓漸漸消散,連帶著皇帝的龍眸也熄滅,語氣更是變得緩和不少,隻是幽幽歎息一聲:“,斯人已逝。



      “子瞻活著的時候,朕都不曾怪罪與他,如今既然已經入土為安,朕自然也不會往心去。



      “但是既然孫象宗隻把功法傳承於陳三石一人,你又是如何拿到手中,又因為什,要帶到京城來,交到朕的手上?”



      “說來慚愧。”



      房青雲苦笑一聲:“是臣欺騙小師弟,利用他對臣的信任,說想要看看真力境功法,然後趁機抄錄下來,所以這套功法也隻是抄錄本而已。



      “至於那張符籙,就是跟天書陣法配套的符籙,列陣之後,隻需要催動陣符,就能夠牽動天象,發揮出陣法的真正威力。



      “符籙總共有五張。



      “當初也是師父他老人家,讓小師弟留在手中的,還給了我一張用來以防萬一。



      “虎牢關用過兩張。



      “狼居胥山又用了一張。



      “如今這天下,隻剩下小師弟手和我手,各自剩下最後一張,用完之後,便再也沒有了。



      “臣不惜欺騙同門,違逆師命,把它們帶到京城來,無非是想跟陛下說,有些事情既然過去了,就讓他隨風散去,歸於天地吧。”



      “是啊~”



      隆慶皇帝感慨道:“正所謂‘百年大小枯榮事,過眼渾如一夢中’,朕修道多年,又豈會連這點事情都想不通呢?看來,房愛卿也想通了。”



      房青雲抱拳道:“陛下,臣想說一句萬死之言。”



      “但說無妨。”



      隆慶皇帝大手一揮:“朕赦你無罪。”



      “陛下說,是臣想通了,其實……”



      房青雲頓了下,語氣中先是怨恨,不甘,再到最後的頹廢:“可想不通,又能怎樣呢?”



      聽到這句話。



      幔帳後先是沉默。



      然後。



      皇帝笑了。



      冷笑。



      “黃鴻,擬旨。



      “昭告天下,封房青雲為武安侯。”



      隆慶皇帝吩咐完後,又問道:“說說吧,你還想要什?”



      “臣別無他求。”



      房青雲說道:“隻求能回到涼州,和諸位同門師兄弟妹,一起給家師守孝三年。陛下,臣再多說一句話,諸多師兄弟中,小師弟雖然和師父相處的時間最短,但對於師父的感情相比我們怕是隻多不少,再加上他這個人最講情義,所以還是順了他的心意比較好。



      “畢竟在他的心目中,師父重要,陛下同樣是提拔他的貴人。



      “如今家師故去。



      “難道,陛下就不能稍微等一等嗎?”



      師父、陛下。



      師父死了。



      不久之後,陛下就是心中第一貴人,何必在這個時候,苦苦相逼?

      “三年太久,朝廷不可三年無三石。”



      隆慶皇帝沉吟過後,開口道:“一年吧,朕允許他在涼州守孝一年,一年之後,無論如何也要進京,在這之後,朕可以允許你們其餘幾位同門,繼續在涼州守孝,守滿七年之後,再做安排。”



      “房將軍。”



      黃鴻低聲提醒道:“陛下已經做了最大的退讓,還請房將軍不要得寸進尺。”



      “臣,謝陛下聖恩。”



      房青雲坐在輪椅上作揖:“既然如此,臣就告退,返回涼州,一起為家師守孝。”



      “房愛卿,你留下。”



      隆慶皇帝驀地開口,對著十二皇子曹芝說道:“這次芝兒在大漠表現得不錯,但終究還是欠缺些學識,朕看房愛卿身體欠佳,既然來了,就把不要來回舟車勞頓,朕會在京城給你另起一座侯府,你就留在京城教導一番芝兒,閑來無事的時候,也可以來陪朕說說話,你師父走後,你也算是朕的忘年交了。”



      “臣……”



      房青雲閉上眼睛,短暫的沉默之後睜開:“領旨。”



      “對了。”



      隆慶皇帝翻動著功法:“這《龍經》畢竟不是原本,房愛卿抄錄的時候不會出錯吧,功法這種東西,可是‘錯之毫厘,謬以千’。”



      “陛下放心,絕無一字之差。”



      房青雲篤定地說道:“而且臣也絕對不敢造假,這龍經雖然練起來比較麻煩,但挑選天賦極好的武聖,一練就能知道真假。”



      “朕知道了,去吧。”



      “臣告退。”



      房青雲這才得以離開萬壽宮。



      “房將軍。”



      曹芝在後麵推著:“以後,小的可就要厚著臉皮,經常去找房將軍請教了。”



      房青雲淡然道:“臣自當傾囊相授。”



      “真的?”



      曹芝一臉驚喜地模樣,隨即話鋒一轉:“話說回來,房將軍把這珍貴的東西都帶到京城來,真的就隻是為了讓我大哥他們多留在涼州守孝一年?”



      “殿下會下棋嗎?”



      房青雲沒有回答,而是聊起其它。



      “以前陪六哥下,但棋藝比較差,好像一次也沒贏過。”



      “那房某,就先教殿下下棋吧。”



      “好啊。”



      ……



      萬壽宮。



      隆慶皇帝就站在大殿門前,看著曹芝和房青雲漸漸遠去。



      黃鴻站在身邊,手拿著功法和符籙:“陛下,看來孫督師死後,房將軍算是看清楚局勢,準備用這些東西,來保全師門了。”



      “他一向聰明。”



      隆慶皇帝問道:“那張符籙內有靈光,確確實實是張陣符,和當初孫象宗在天涯海角用過的陣符很像,可惜隻能催發一次,沒辦法試用。



      “朕不修武道,這本功法你看完以後,覺得是真是假?”



      “八成是真。”



      黃鴻回答道:“隻是太過高深,奴婢也需要一段時間研究,而且麵還提到,想要激活人體內的景神,需要一樣天材地寶。”



      “嗯,這樣吧。”



      隆慶皇帝三思過後,決定道:“你把功法再抄錄一份,然後親自送到賀州嶸兒的手,你們兩個一起練,至於天材地寶,朕隻要幫你們向那些人討要。



      “走吧。



      “也該去見見他們了。”



      ……



      萬壽宮後。



      湖畔。



      兩名修士一前一後,收起飛劍平穩落地。



      王竣抱拳道:“在下王竣,是這次代表升雲宗前來收仙稅的弟子。”



      曲元象醉醺醺地喝著酒,沒有說話。



      在同門的示意下,他才抱拳道:“曲元象。”



      隆慶皇帝拿出一個儲物袋:“近五年的靈禾,都在這麵了。”



      “沒問題。”



      王竣檢查過後,遞還給皇帝一袋子靈石:“這是我宗答應過陛下的靈石。”



      “嗯。”



      隆慶皇帝沒有親自去接,而是讓太監收下,自己在涼亭內的蒲團上坐下。



      見狀。



      曲元象也想要坐在另外一個蒲團之上。



      “大膽!”



      黃鴻斥道:“陛下可有給你賜座?!”



      “你……”



      曲元象重重放下葫蘆,剛要張嘴說話,就瞧見周邊有一道又一道的黑影出現。



      這些皇宮內的死侍拔出腰間佩刀,刀身之上散發著氤氳紫氣。



      “陛下莫怪。”



      王竣抱拳道:“我這師兄是個酒鬼,不懂禮儀。”



      曲元象眼角跳了跳,最終還是沒有選擇繼續往下坐。



      “二位道友是朕的客人,不得無禮,都退下吧。”



      隆慶皇帝屏退左右,而後自顧自地沏茶。



      “大盛陛下。”



      王竣繼續說道:“在下還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希望能夠把下一次的仙稅提高一成,哦,我指的是每畝地的一成。”



      “半成。”



      隆慶皇帝回絕道:“最多提高半成,朕身為人間天子,也要為百姓著想。”



      “連這點條件都不能答應了嗎,陛下真是越來越沒有誠意了。”



      王竣眯起眼睛:“我宗每年給你海量的靈石供你修煉,本來就不是為了這點靈禾,而是之前封印尚且牢固,我等不方便來到東勝神洲,希望陛下能夠幫我們尋找祖脈之所在。可這多年過去,陛下一點兒消息都沒有給我們,如今再加些不值錢的靈禾都舍不得,是不是有些不合適了?”



      “實不相瞞,祖脈之事,朕以前了解不多,但不久前出門遊方,有所啟發,不出意外的話,最近就能有線索。”



      隆慶皇帝品嚐了口茶水,輕輕放下杯子:“但是朕,還需要貴宗拿幾樣東西來。”



      “陛下想要什。”



      王竣說道:“不妨說來聽聽。”



      “築基丹。”



      隆慶皇帝不疾不徐地說道:“再加上兩樣修煉真力武道的天材地寶。”



      聞言。



      王竣眼皮一跳:“陛下的要價是否有些太高了?陛下可知道,築基丹在修仙界何等珍貴,多少煉氣圓滿的修士為了築基丹而隕落。



      “就連我等,想要得到築基丹的名額,也是百中無一!



      “若是陛下真的找到靈脈也就算了,僅僅是一條可能得線索,就要這多東西,恐怕不妥吧?”



      隆慶皇帝沒有回話,就這晾著他們,慢悠悠地喝著茶水。



      “最多,一樣築基靈物!”



      王竣最終說道:“而且,還需要稟告師門,師門答應之後,才可以給你。”



      “真力境界的天材地寶,也不能少。”



      隆慶皇帝補充道。



      “好。”



      王竣答應:“除此之外,我們還想問一問,那名之前在天涯海角,殺了許多青玄山修士的東勝神洲鎮守使,現在何處?”



      “故人已逝。”



      隆慶皇帝神色有些黯然。



      “死了?這快?”



      王竣問道:“他可有屍身,安葬在什地方?”



      ……



      不久之後。



      兩名修士飛出皇宮。



      “你我分頭行動。”



      王竣說道:“我去其他地方看看,你先去涼州,不要惹事生非,遇到什麻煩就出示凡俗皇帝給你的金牌即可。”



      “嘁~”



      曲元象拿開嘴邊的酒葫蘆,眼神中帶著怨恨:“那個姓曹的凡俗皇帝,好生狂妄!竟然跟你我二人擺出這大的架子!說個話還非要咱們兩個人站著!”



      “凡俗皇帝,都是這般。”



      王竣對此也有所不滿:“但是又能怎樣?且不說宗門要求我們禮讓於他,他的修為,也不在你我之下,手又有上好的寶貝,就連身邊的護衛,竟然都修煉了香火神道,在大道壓製下,這東勝神洲隻怕是鮮有人是他的敵手,且忍一忍吧。若是你我能夠自行找到祖脈之所在,也就不需要再看他的臉色了。”



      “師弟,話說回來,那個鎮守使到底是個什東西?真有傳聞的那厲害?”



      曲元象打了個酒嗝:“先後封印祖脈和煞脈,在天涯海角,更是逼得那青玄山的老祖都親自出手,連身外化身都在大道壓製之下損壞了。”



      “我也不知。”



      王竣搖搖頭:“隻知道,他們有著特殊的傳承,而且很可能有關乎其它祖脈所在的線索,你去了以後,多加留意,也要多加當心。”



      “你盡管放心吧,我的師弟~”



      曲元象禦起劍來都搖搖晃晃,但是速度絲毫不慢:“我一定查個清清楚,明明白白。”



      “希望你認真一些。”



      王竣和他分道揚鑣,最後留下一句話:“真要是有了線索,你我二人的築基丹,就不用發愁了。”



      聽到這話。



      曲元象的神色也總算是認真起來,他的眼神中透出陰狠:



      “放心!

      “那鎮守使就算再厲害,也不過是個死人。



      “等我把他從墳挖出來,好好看看有沒有藏什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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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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