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陽道。
荒山,山巔。
羽扇綸巾的許文才站在巨石高處,眺望著方圓百的地形地勢,麵前兩名東廠太監負責貼身護衛的同時,撐開一幅巨大的北陽道地圖。
他拿著毛筆,在上麵勾勾畫畫,良久之後緩緩放下:“好了,遞交馮庸將軍。”
“是!宰輔大人!”
其中一名太監收起卷軸,依命行事。
“咳咳………”
清風拂來,兩鬢斑白的許文才咳嗽兩聲,他俯瞰著無邊無際的日月山川,發出一聲長歎:“山高水遠,如婷蟒見青天。”
“老許頭兒。”
陳渡河吐掉嘴的狗尾巴草:“你在感慨個什勁?”
“。”
許文才笑了笑:“老臣在感慨,天地浩瀚,自己卻是壽元有限的凡人,沒法辦繼續再輔佐陛下了。”“哦。”
陳渡河不置可否,頓了片刻後,淡淡道:“不然我把你煉成僵屍?”
許文才苦笑著搖搖頭:“殿下這思路倒是清奇,隻是此種邪門術法有損天道,就算能成,也為天地所不容,殿下還是放過老臣吧。”
這些年來,他也研究過大量的修仙界典籍,對於修行之事,也算是知之不少。
“倒是殿下自己,理應繼續勤奮修煉,將來好輔助陛下,征討天水,匡扶大道。”
陳渡河打著哈欠,似乎對此興趣不大。
許文才搖搖頭,也沒有再多說,隻是仰望著蒼穹,掐著手指說道:“北陽道要下雨了,正是出兵的好時候。”
“嘿,老許頭兒。”
陳渡河來了精神:“你雖然是凡人一個,但有些本事,還真是修士們都沒有的,就比如觀察天象,教教我唄?”
“殿下身份尊貴,此等五弊三缺之術,還是不要沾為妙。”
許文才說道:“殿下請隨我離開此地,該去跟大軍匯合,出兵天水了。”
南嶺鎮。
自從數年前開始,天襲軍就駐紮屯住此地。
這批天襲軍總共五千餘人,來自於曾經大名鼎鼎的北涼軍,和大漢王朝的其餘精銳之師抽調選拔組合而成。
在當地百姓的眼,無異於天兵天將。
因為他們所騎乘的坐騎,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戰馬,而是以往隻在話本中見過,茶樓說書先生嘴聽到過的“天馬”。
有地上跑的迅猛如閃電,也有天上飛的奔湧似雷,再加上身披鎧甲手持兵刃的騎兵,日日夜夜在九霄之上操練,煌煌神威,令人心生敬畏。
“咚咚咚!”
這一日。
戰鼓突兀響起,震動方圓百。
平日天兵操練的景象再度重現,九霄之上的雲層開始翻湧,一匹匹天馬展開雙翼,攜帶著穿戴明光鎧甲的將士們直衝九天。
“你們快看!”
“這船,這船怎在天上?!”
“還真是!”
“神仙,咱們大漢朝的兵馬,都是天兵天將!”
“鏗”
為首的戰船之上,馮庸高高舉起長刀,聲音如洪鍾大呂般,響徹天地:“開拔,進軍!”
北陽道。
正處於一片血腥屠殺中的大地之上,不知何時籠罩上濃密的烏雲。
“哢嚓”
伴隨著一聲晴天霹靂,便下起滂沱大雨,衝刷著泥濘地麵的血跡,和一座座陡峭的山峰。
大澤坊市之內,戒備變得前所未有的森嚴。
李家、升雲宗弟子、鎮魔司的絕大部分人手,都聚集在此地,保護著摧魔大陣的安全。
“啟稟老祖!”
“榮華城城主江尚叛入魔教,城內的客卿修士也都和七殺宗的人混在一起!”
“老祖,八王爺不知所蹤!”
“有人看到守中子長老在大風山一帶和魔修大打出手,之後兩人互相追逐遠去,暫時還沒有消息!”瞿淩川少人都和七殺宗勾結!”
“張家發生內亂!”
血祭之下,整個北陽道都亂成一鍋粥。
“老祖!我們接下來該怎辦?”
李家老祖李晟沉聲道:“與我們無關,做好自己的事情。”
“可、可是……”
一名年輕弟子十分糾結地說道:“真的不用分些人手出去,要是再不管的話,隻怕整個北陽道的凡人都要被屠光了!”
“屠光就屠光,和我們有什關係?!”
李晟麵無表情地說道:“要是摧魔大陣出問題,才是我李家的滅頂之災!去,把坊市所有的外姓客卿,隻要戰鬥力是在築基之上,就全部聚集到主峰來!”
“是!”
送走一人,很快就又有一批人趕回來。
這次,赫然是升雲宗弟子彭瑞。
他慌慌張地趕回來,直截了當地說道:“守中子長老遇到強敵無法脫身,我等特意趕回來查看,這的情況如何?”
“原來是小彭道友。”
李晟說道:“一切照舊,沒有異常。”
“務必小心!”
彭瑞看著瓢潑大雨,神情嚴峻:“今日必定會有人趁著大亂,企圖破壞摧魔大陣。”
“小道友放心。”
李晟胸有成竹地說道:“加上鎮魔司的人,坊市外外有四百餘名修士,主峰又有護山大陣,再加上老夫在此,除非有上千魔修一齊攻打,或者金丹親臨,否則的話,必定萬無一失!”
坊市,傳送陣。
“老祖有令!”
“請所有客卿,前往主峰,保護大陣!”
“老祖有令,請所有……”
幾名負責傳令的修士,在坊市上空禦劍飛行,不斷傳達著指令。
此地主要是負責看守傳送陣,但實際上防備並不算森嚴,人數也不算多,畢竟傳送陣已經許多年沒有啟用。
“瞿兄?!”
徐友亮路過此地,催促道:“你還在這待著幹什,跟我們一起去主峰看守摧魔大陣啊。”“可是……”
瞿淩川說道:“傳送陣不管了嗎?”
“管它做什?”
徐友亮不解地說道:“隻要把令牌帶走不就行了?”
“嗯,徐道友說的有理。”
瞿淩川說道:“你先走吧,我稍後就去。”
“行。”
徐友亮沒有多說,掠空而去。
傳送陣附近,很快就隻剩下瞿淩川以及寥寥幾個人,其中一人來到身前,壓著聲音說道:“瞿道友,可以開始了。”
“你確定?”
瞿淩川看著對方:“真的有把握?”
傳送陣打開後,他就再也沒有回過頭路。
“那名金丹已經被陛下設計引開,我大漢大軍就在傳送陣外等候。”
天墉城校尉說道:“還請瞿道友速速啟陣,不要耽誤了時辰!”
“我知道了。”
瞿淩川也曾經發下過天道大誓,自然不敢違背誓言,他沉吟片刻後,朝著前方開口道:“莊道友,傳送陣令牌可在你的身上?”
鏈接東勝神洲的傳送陣,需要通過一主,一輔兩枚令牌,才能夠正式啟動。
“自然在身上。”
莊姓修士聞聲而來:“瞿兄,有什事嗎?”
“沒什。”
瞿淩川作勢要走,卻在轉身的瞬間突然之間祭出飛劍,渾身法力暴漲,同時大喝一聲:“借你令牌一用!”
莊姓修士毫無防備,被正中要害,當場失去反抗能力,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瞿道友?你、你這是做什?!”
幾名同樣負責傳送陣的修士駭然大驚,他們有反應迅速地立即逃走,愣在原地的則是被輕鬆斬殺。“瞿、瞿兄………”
莊姓修士嘴角汩汩冒血,難以置信地看著日日與自己把酒言歡的兄弟,艱難地發出疑問:“為、為什……”
“仙途大道,迫不得已,莊兄對不住,來世再做兄弟吧。”
瞿淩川平靜地結果其性命,接著很快就搜出另外一塊令牌,連同主令牌和靈石安置在凹槽當中。傳送陣隨之啟動,虛空開始扭曲,直至凝聚出一道湛藍色的漩渦,宣告著正式連通東勝神洲。“轟隆隆”
昏沉的天幕之上,先是一道道蜘蛛網般的閃電劃過,緊接著便是震耳欲聾的滾滾雷霆。
大澤主峰之上,親眼看到另一處山頭巔峰,在雨幕當中,悄然出現一道巨大的傳送陣。
“是無名山?”
李晟盤膝而坐,衣衫卻不沾半分雨水和泥濘,他注意到異象後眉頭皺起,發問道:“怎回事,你們開傳送陣做什?”
“不知道啊老祖,那一直都是外來客卿負責。”
“還不快去看看?”
“咚咚咚”
話音未落,陰暗的天空之上,突然傳來震顫天地的鼓聲,節奏沉悶,肅殺冷峻,時而蓋過雷霆,籠罩大澤。
“何故?!”
“你們快看!”
“天上有飛船,不對,是有人!”
隻見。
在無名山的上空,一艘艘法器飛船從傳送陣中湧出,高懸於烏雲密布的萬丈高空之上,形同雷震的戰鼓之聲,正是從戰船上傳來。
一道道黑影從戰船上飛出,在黑色的雲團之上排列開來,一杆杆隨風狂舞的旗幟中夾雜著形同龍吟般的嘶鳴聲,恰逢閃電劃過,照亮旗幟上的鎏金大字一一漢。
而那些黑影,赫然是身穿著明光重鎧的大漢將士,手持深寒刀槍,立於雲層之上,俯瞰整座大地!見到此幕,不僅僅是大澤坊市內的修士,就連北陽道各地正在屠戮生靈的魔修,也都是心頭一驚!“這、這些是哪個宗門的修士?!”
“怎個個穿著鎧甲?”
“他們來幹什?”
修士們哪見到過這般場景,不由得惴惴不安地議論起來。
“蠢貨!”
升雲宗彭瑞率先大喊:“哪是什宗門,沒看到他們打著的旗幟嗎?是東勝神洲,東勝神洲的那個凡俗漢廷!”
聽聞此言,修士們反而更加愕然。
他們看著高天之上,軍陣森嚴的將士以及煌煌神威的氣場,心中感慨,你管這個叫作凡俗朝廷?!哪怕是天水洲的大宋仙朝,恐怕都沒有如此排場的神兵!
對此。
鎮魔司的鎮魔衛們,完全可以佐證!
大宋朝絕大部分修士,都集中在鎮魔司當中,軍隊更多,是用來管理凡俗事務的。
“瞧瞧你們這點兒出息!”
李晟斥道:“東勝神洲哪來的如此多的修士?!這些人必定隻是凡人,在這裝神弄鬼罷了!”“說得沒錯。”
彭瑞讚同道:“天墉城的修士,已經在大風山被打散,這些不過是凡俗軍隊,你們有什好怕的?!”他凝視著空中影影綽綽的身形,知曉推測是真的。
調虎離山之計,就是東勝神洲的人一手安排,目的就是尋找擊機會,摧毀大陣,以此自保!這說明,那名天武皇帝陳磊,九成九也會出現在這。
來得好!
彭瑞殺意四起。
時至今日,關於陳磊的懸賞仍舊奏效,而且懸賞內容,不斷層層疊加!
拿下此人頭顱換取的資源,足夠鋪路到金丹境界!
“所有人準備!
“給我,踩死這些螞蟻!”
空中。
五千名天襲軍排列開來。
已是中年將領的趙康馮庸等人立於陣前,張望著修仙界的景象。
“十幾年了!”
“咱們哥幾個,可是十幾年都沒有見過血了。”
“可不是!”
“真有意思。”
吳達調侃道:“從咱們跟著陛下開始,就基本上沒有怎打過富裕仗,老是人少打人多,再不然就是幹脆在人家的包圍圈。現在倒好,一群凡俗武夫,直接跑來打修仙的!”
“打的就是他們!”
朱ほ罵道:“當初立國之戰的時候,老子早就看這些在天上飛來飛去的人不爽了!”
“說的好,而且大漢國運昌隆,我等自身雖孱弱,但卻可以依靠國運加持,何須懼怕這些鳥人?!”“老許和殿下來了。”
一艘飛舟自遠處飛來,懸停在軍陣前方。
羽扇綸巾的許文才立定,靜靜俯瞰著大澤主峰。
三軍陷入到肅殺的死寂當中,雲層中隻剩下富有節奏的沉悶戰鼓。
直到不久之後,一襲白袍裹挾著烈焰,自南方禦劍飛回,來到三軍陣前。
這一刻,五千名天襲軍,左手齊齊擊打胸前的鎧甲,躬身行禮,聲音如同洪鍾大呂般壓過世間的一切,響徹整個北陽道。
“天襲軍參見陛下!”
“天武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