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哭,沒聽到啊。”
沙飛看向周圍,滿臉疑惑。
其他人也微微搖頭,表示沒聽到。
李衍頓時了然,給了他們個眼色,閑逛一般,向著耳中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之前在山上時,他便聽到祖師廟中有歎息聲,原本不想多管閑事,但馬上要進山,卻接連出現異狀,就必須小心一些。
至少要弄清楚發生了什。
很快,他就出了周正家,向著湖邊走去。
“那位李先生。”
周正看到,頓時有些奇怪。
“李先生去散散心。”
宮逡隨便糊弄了一句,又拉著周正進屋,“周老哥,我有些事還想跟你打聽一下。”
另一旁,周正的兒子周虎子,也注意到離去的李衍,眼中滿是好奇。
今日來的客人,都有些古怪。
比如那混身長毛的大漢,跟神農架傳說的野人十分相似……
比如那帶著動物的呂三。
但更讓他好奇的,則是李衍。
他看的出來,這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年輕人,竟然是所有人的首領!
再想到之前李衍展露的功夫,讓他心中如同貓抓一般,同樣借著送東西的理由,偷偷溜出門跟了上去……
另一頭,李衍已來到祠堂附近。
他凝神細聽,聲音正是從祠堂後方傳來。
沿著聲音來到祠堂後方,李衍頓時眉頭微皺,隻因眼前出現了一口水井。
水井看起來,建造時間並不長,壘井的石頭,和周圍磚牆比起來,都顯得嶄新。
李衍若有所思,看了看身後祠堂。
這個水井的位置,有些問題。
他雖不精通,但跟著王道玄久了,也知道一些風水術中的基本道理。
風水學中,水為陰,亦為財。
水井的位置通常都有講究。
這個祠堂,背有靠山,兩側也算有扶手,且麵對著湖泊,本來就是好格局。
但加上水井,就有了問題。
這叫“背井離鄉”啊。
還有,明明靠著湖水,還建井做什?
“嗚嗚。”
就在這時,女子哭泣聲再次響起。
李衍眼睛微眯,小心靠近。
但隨著他來到井邊,那哭泣聲又隨之消失。
喀拉!
遠處黑暗中,忽然響起碎石掉落聲。
“出來吧。”
李衍頭也不回,開口說道。
那周家的小子偷偷跟在後麵,豈能瞞得過他。
周虎子一臉尷尬,從黑暗中走了出來,慌忙辯解道:“這位大哥別誤會,我是怕你走丟了。”
李衍也懶得理會,直接擺了擺手,“過來吧,正好我有事問你。”
周虎子有些畏懼,但還是走了過來,“李大哥,您要問什?”
李衍道:“這個水井,是何人所建?”
“這個啊。”
周虎子鬆了口氣,“這是山上的雲道長命人所建,說是村風水不好。”
“何時建造?”
“兩年前。”
“你們村子,何時沒人生孩子?”
“兩年前。”
周虎子說完,瞬間愣住,隨後連忙說道:“不會的,雲道長一直庇護我們村,多虧了他,龍潭村才能安然無恙。”
李衍也不多說,搖頭道:“麻煩一下,去把我那幾個同伴,還有你父親叫來。”
周虎子咬了咬牙,但還是轉身向家中跑去。
沒一會兒,眾人就紛紛趕來。
李衍沉聲道:“我之前聽到女子哭泣聲,井中也有陰氣一閃而過,此井應該是通向湖中。”
“啊?”
周正愣了一下,連忙搖頭道:“先生怕是看錯了吧,我們村子這些年也算安穩,雖不富裕,但也不缺吃的,更沒有人含冤而死。”
他隱約知道李衍等人不凡,但這口水井乃是村德高望重的道長所建,自然不相信有問題。
李衍也不辯解,而是看向王道玄,“道長看看,這個水井風水可有何蹊蹺?”
王道玄取出羅盤,在周圍轉了一圈後,搖頭道:“風水並無大礙,若是‘背井離鄉’之局,祠堂與祖墳必然受到影響。”
“衍小哥看錯了,宅後建水井,可不隻是‘背井離鄉’,還有‘背水一戰’之意!”
說著,看向遠處湖泊,又拿著羅盤,沿水井向湖邊走了幾步,沉聲道:“此井與湖泊相連,真正的布局在湖中,怕是要借村子人氣,對付什東西。”
周正回過味來,眼中閃過一絲恐懼,“道長的意思,湖有妖怪?”
“恐怕不是妖魅邪祟。”
王道玄眉頭凝重,“衍小哥,你可下湖看看,湖中可是鎮壓了什東西?”
“好!”
李衍也不廢話,直接來到湖邊,步罡掐訣,“諾皋!天真太素,壬癸之精。內應腎藏,上應水星……”
這是湖邊,玄水遁威力更大。
在周圍人眼中,很快有水霧翻湧將他包裹,隻聽得撲通一聲,人已消失不見。
“神。神仙?”
周虎子瞪大了眼睛,有些結巴。
沙飛樂道:“小子說錯了,神仙逍遙自在,哪會像我們這樣到處奔波,這是術法。”
“術法。”周虎子咽了口唾沫,喃喃自語。
這一刻,他忽然對外麵的世界有了向往……
……
呼嚕嚕耳邊水聲蕩漾。
李衍用了玄水遁,在水中的速度遠超遊魚,兩腿一擺,便是利劍般竄到湖底。
這個湖泊麵積大,卻並不深。
雖說水中無法使用嗅神通,但他入水後,耳邊再次響起女子哭泣聲。
李衍沿著哭泣聲仔細尋找,扒拉開水草汙泥,頓時摸出一根青銅鎖鏈,隨後使勁一拉,頓時汙泥翻湧,水下一片渾濁。
他迅速後退,待汙水變清後,眉頭微皺。
隻見青銅鎖鏈之上,還連著一根根刻滿符籙的鋼,全部插在一塊巨石上。
那巨石漆黑如墨,上麵隱有鱗甲紋理,大部分沉於湖底,彎彎曲曲好似巨蛇。
李衍心中一驚,不敢亂動,連忙上岸,將情況跟眾人講述了一番。
“這是鎮龍樁!”
王道玄吃了一驚,“怎會是此物?”
“道長,啥叫鎮龍樁?”
周正臉色難看,連忙詢問。
到了這時,他也有些不確定,畢竟這件事,雲道長連他都瞞了下來。
“鎮龍樁是封地脈龍氣所用。”
王道玄搖頭道:“按下方布置,貧道也有些不確定,那位雲道長封了什東西,但借村子人氣鎮壓,必然受到反噬。”
“村子這兩年無人生子,多半與此有關。”
“啊!這。”
周正眼中陰晴不定,看向旁邊宮逡。
宮逡沉聲道:“這幾位都是玄門正道,就連朝廷和武當山,都多有倚重。”
周正一聽,頓時下了決心,咬牙道:“老夫這就找人,將下麵東西破壞,隨後再找雲道長問個清楚。”
“不可亂來。”
王道玄連忙搖頭道:“無論封禁了什東西,反噬都能讓村子兩年無子,若突然放開,怨氣爆發怎辦?”
“周正,這龍潭湖有何傳說?”
周正深深吸了口氣,“聽祖輩們說,當年神農在山中嚐百草,後來又有老子經過此地,所以神農架附近,建有不少祖師廟。”
“我們龍潭村祖先,原本是一支唐軍,為躲避唐末動亂,誤入此地。半夜有人夢到神龍在湖中現身,於是便在此地居住,多年來也算風調雨順。”
沙飛一聽,睜大了眼睛,興奮道:“道長,咱們要找的,不會就是湖的這隻吧?”
“應該不是。”
王道玄搖頭道:“困蛟怨氣十足,方圓百生氣全無,寸草不生,瘴氣蠱蟲滋生,鳥獸不敢靠近,哪能有人住?”
說著,歎了口氣,“唐末至今,村子從未出事,風調雨順,即便有蛟,也是福澤靈物。”
周正頓時慌了,“這。這該怎辦?”
王道玄無奈搖頭道:“不知前因後果,不知緣由根腳,貧道也不敢亂來,免得引出禍事。”
李衍沉思了一下,“祖師廟也有問題,先去那找找,或許能得知原因。”
……“到了,就在這!”
“你們幾個,先出去!”
周正將守在廟的幾個漢子趕出後,連忙看向李衍等人,聲音有些發顫,“這可是祖師廟,村子千百年來,每逢節令就燒香供奉,難不成也出了問題?”
其他人聞言,紛紛看向李衍。
這種溝通鬼神的事,唯有李衍能做到。
李衍掐動法決,能聞到廟中香火清正,並無邪氣滋生,但之前的歎氣聲,也已消失不見。
他沉思了一下,“打盆水來。”
廟中原本就有人居住,周正聞言立刻打來一盆水,李衍又取出一盞油燈,點燃後放在水盆旁。
他原本修行了《北帝禦神法》,十分強大,能直接敕令鬼神。
但這可是祖師廟,他可沒膽子亂來。
用通神術,更為柔和。
握著勾牒掐動法訣,李衍向前邁腿,直接跨過水盆,周圍景象頓時大變。
還是這古樸的小廟,但廟內已空無一人。
周圍一片漆黑,唯有石台供桌上,一名老者盤膝而坐,灰衣皂袍,白發長須,麵相古拙,似乎早已入定。
正是老子祖師。
當然,眼前這個不過是人間俗神,連化身都算不上,和寶通禪寺的佛祖一個道理。
即便如此,李衍還是恭敬拱手。
供桌上的老子祖師,緩緩睜眼。
噗
旁邊有燈,忽然暴起燈花。
霎時間,李衍眼前光影閃爍。
他看到了群山疊嶂,正是龍潭村附近地形,不過村中還沒有龍潭湖。
忽有一日,天空雷聲滾滾,烏雲翻湧,一道龍形煙氣,自長江方向翻湧而來,落入此地。
幾乎是瞬間,大雨傾盆而下,山中地龍翻身,洪水暴漲,隨後出現龍潭湖。
湖中心,隱隱約約出現個白衣女子,梳著漆黑的長發,癡癡望著長江方向,雖看不清麵容,卻能感受到孤單。
隨後,一隊狼狽的軍人和百姓來到此地,安營紮宅,逐漸定居,而湖中女子隻是平靜的看他們,偶然間會掀起雲氣,將四麵八方來的黑氣打散……
又不知多久,天空雲氣翻湧,女子連忙起身,頓時湖水暴漲,周圍山石塌陷。
一名老道見狀,猶猶豫豫,最終歎了口氣,偷偷下湖,打下鎮龍樁……
光影閃過,李衍緩緩睜開了眼。
他眉頭微皺,先是起身給祖師神像上了炷香,隨後才轉身,對著眾人將幻境所見一一講述。
“這。這是什意思?”
周正一臉的懵逼。
“那是龍女。”
王道玄目光有些複雜,“看情況,是長江龍脈之氣,逸散入此處,若是按民間傳說,就是龍女受了懲罰,落在此地。”
“周正,村中是否從無妖邪作祟之事?”
“對對,沒錯。”
“那就對了,龍女庇護此地,加上祖師廟鎮壓,才令村子風調雨順,邪祟不侵。”
“如今長江地脈龍氣變動,龍女也到了回歸之時,但必然是山洪爆發,村子今後再無依靠。”
“那位道友想要強行困龍,反倒讓村子遭了災,‘背水一戰’或‘背井離鄉’,隻能二選”那位道友進山,估計是要想辦法解決此事。“沙飛撓頭道:“何必強求呢?想辦法搬家不就得了。““哪有那簡單?”
王道玄搖頭道:“若有選擇,誰願意背井離鄉?況且我玄門雖講究順天而為,但同樣要逆天行勢,昔日大禹治水,若是隨波逐流,何以縛九州蒼龍?”
李衍也點頭沉聲道:“道長說的對,這不是單純放開龍脈的事,下遊還有不少村子,如今還是戰亂之時,若聽之任之,必死傷慘重。”
“那位道長進山,必然是有了解決之道。”
“咱們進山後找到他,順便幫上一把就是。”
弄清楚原因後,眾人就返回了周正家,各自回房休息,準備明天一早進神農架。
半夜,李衍眼皮顫動。
模模糊糊中,夢到一名白衣女子,滿臉幽怨望著他,身上隱有淡淡黑氣……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別急!”
李衍無奈,隻得開口勸說。
因為懷揣勾牒,他更容易吸引這些鬼神。
眼下的情況,有點像人與自然的關係,破壞與發展,有時問題沒那簡單。
不過前世隻是單純的環境問題。
而在這個世界,卻更加麻煩。
不等他說話,那女子便化為湖水翻湧,隨後托起一物,送到他的跟前。
李衍猛然清醒,隻覺屋內濕氣頗重,原本幹燥的地下,竟已被打濕。
一條水蛇口叼著塊玉器,放下後便呲溜一聲,跑得無影無蹤。
李衍眉頭微皺,拿起玉器。
這塊玉器尖首平端,呈長方形,上麵還布有深深血色紋路,且雕刻龍紋。
這是玉圭,代表威嚴與權力,是古代貴族和官員在祭祀、朝會等場合所持禮器。
但這種龍紋玉圭,他還是第一次見,而且年代還更加古老。
這龍女,是什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