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強一聽李龍這說，真就有些慌了。

    但看著李家院子堆著那多的大掃把，他心又有了底，冷笑著說道：

    “李龍啊，你也別把話說的這硬，咱們誰都清楚，你給大家給活，隊人感謝你，你能賺錢，大家也賺錢。

    但如果沒隊人紮的這些大掃把，你也是會倒楣的。你現在為了麵子跟我說硬氣話，沒問題。但到時間了，你交不上貨，到時麻煩的是你自己。你好好想想吧！”

    說完，張強走了。

    李龍冷笑一聲，開始裝起了今天收來的大掃把。

    李青俠在旁邊幫忙。雖然剛才他恨不能捶張強一頓，但實際上他也挺擔心的。在老爺子看來，張強說的是有道理的，重要的是給上麵交貨。如果交不上貨，李龍肯定是要吃瓜落的。

    “不如給他點錢，把那些大掃把收過來？”李青俠出著主意，“不用給多，反正和他商量就行。咱這期限還有個十來天，這隊附近的芨芨草都割完了，大家能送來的掃把畢竟有限……”

    “老爹，這事你就別管了。”李龍擺擺手，“這事不能輕易鬆口。一旦鬆口，那每年我都要搞大活，抬把子、大掃把、葦把子，這回張強得逞，下回必然有人跟著學，那我這錢就別掙了。”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時間快到了啊。

    李青俠自然不知道，李龍給許成軍說的時間，比供銷社定的最終時間提前了十天。

    所以李龍還有足夠的時間，去應對這件事情。隻是張強不知道，許成軍不知道。

    當天晚上，有兩個人來到了張強家，看著院子那堆積成山的大掃把，這兩個人笑了笑，就進了屋。

    “老張，這次這事你做的夠牛氣啊。”為首的那個進屋就先誇了張強，“咋樣，那李龍軟了沒有？”

    “沒有服軟，不過無所謂了。”在外人麵前，張強還是很硬氣的，“再有七八天就到期了。

    現在隊這些人一天最多能紮上一百個掃把，到期他還差的遠！我就不信他敢就拿著這些大掃把去給供銷社上貨！那後麵的活，他都不用幹了！”

    “那就是了。”另外一個人開心的笑了起來。

    “那你也得小心他找其他村子的人給幹活啊。”最開始開口的人說道。

    張強冷笑著說道：

    “就咱這大隊幾個小隊他還算是有認識的人。出了咱大隊，鄉其他大隊誰認識他？別說認識他，就是認識他哥的人都少！

    這活是要下本錢的，不是說你空口白牙給人說了，他就給你幹了。咱大隊附近的芨芨草都讓人割光了，他就是找其他村子，人家也得能給他變出來芨芨草啊。”

    他這一說，那兩個人連連點頭。

    是這個道理。

    這兩個人又聊了一會兒離開了。

    出了張家，一個人說道：

    “二哥，這下子，那個李龍肯定就該賠錢了吧？”

    “那不好說。不過老三，咱們先看著。不管是李龍遭殃，還是這個張強遭殃，對李龍來說都不是好事。他結的仇家越多，以後越有可能出事。

    你記著，咱們就在後麵拱火就行了，千萬別直接出來正麵對著他。這個李龍不簡單，說不定有其他翻盤的辦法哩。”

    “二哥，我知道了。”

    說話的兩個人，是胡老二和胡老三。

    去年因為葦把子的事情，他們兩個因為耍小聰明，結果賠了不少錢，算是和李龍結了仇。

    這次紮大掃把的事情，胡老二早早看在眼，然後就在張強那拱火，還給張強幫忙攛掇隊的一些搖擺人往張強那送大掃把。

    張強後麵錢不夠了找他們兩個借，他們在那哭窮，說去年賠的賬今天還沒還清，不然怎可能這恨李龍？

    張強也就信了。

    沒有這兩個人在攛掇，張強也不可能那堅定的。

    當然，張強說事後也會分他們一些好處，且聽著吧。

    李龍拉著一車大掃把離開了，回到大院，把大掃把卸下來擺好。這兩天早晚沒有把鹿子趕出來放風，主要還是怕把大掃把給弄壞了。

    張強的事情他沒有給顧曉霞說，倒是把鹿子的事情給商量通了。

    等這次大掃把搞完，就把鹿子拉到馬號去。主要是這玩意兒變大後，變凶了。顧曉霞也擔心等同事的孩子過來玩的時候，真要被那鹿子給撞一下或者踢一下，那受不了。

    第二一早，顧曉霞去上班，李龍開著拖拉機往山而去。

    拉回來的杆子沒用完，主要是大掃把不夠。現在每天收來的大掃把，李青俠就在那用杆子往上懟。李龍跟老爺子開玩笑，這上一根杆子一毛錢，得上結實，不然扣錢。

    李青俠正愁著不能逮魚沒事幹呢，開心的就接受了這個“任務”。

    拖拉機開到清水河鄉，李龍沒有繼續往前開，停了下來。

    他的拖拉機從山出出進進，清水河鄉的人還真就熟悉的很。這拖拉機一下子停下來，有人就好奇的湊了過來。

    清水河鄉拖拉機也少，又靠近山邊，這山坡地戈壁比較多，能開墾出來的良田少，相對較窮。

    別看距離山比較近，因為有狼，現在又有了林業隊，這些人進山的並不多。頂多像李龍前年冬天那樣，冬天進山拉個木頭啥的。

    至於打獵，基本上沒人搞。

    畢竟這玩意兒不是打過的還真就沒那個技術。李龍也是跟著玉山江、哈木這樣的半瓶子醋，再加上從後世網絡平台上帶著一些經驗才敢的。

    看到有人湊近，李龍下拖拉機，掏出煙來遞過去，主動問道：

    “老哥，這隊部在哪？”

    “那邊。咋，你有事？”

    “有啊。老哥，會紮大掃把不？”

    “芨芨大掃把？那會啊，又不是啥技術活。”

    “你們這附近會的人多不多？”李龍問的是這一片。這是清水河鄉，以前是公社的聚集地，有一個村子就在這。其他村子散居在各地，距離還比較遠。

    “那差不多各家都會。”那個老哥看著四十歲左右，接過煙不吸，放鼻子跟前聞聞，挺稀罕。

    “我要收大掃把，一個兩塊五，你們有沒有人賣？”

    “兩塊五？你真收？”那個人瞪大了眼睛，“別是開玩笑吧？”

    “咋能開玩笑呢？你們今天紮出來，明天我就過來收。”李龍笑著說道，“當然是有條件的。”

    “啥條件？”那人一臉“我就知道沒這好的事情”的表情。

    “大掃把要紮緊，杆子要一米五長，芨芨草不能短於一米二，邊上還要用紅柳枝子圍著……”

    “那算啥？平時紮大掃把不都是這樣嗎？”那老哥一聽表情一鬆，“你真收？”

    “你帶我去隊部，我要收的多，幾千個哩。”李龍說道，“你一個人也紮不過來。”

    現在市場上大掃把零賣是三塊到三塊五，但那個有人賣，買的人少。

    畢竟農村基本上都會紮，自己紮著不需要買。城各單位都是發的，統一從供銷社采購。零賣的都是針對城市家庭有大院子的那些。

    畢竟小院子根本不需要大掃把，也展不開。

    加上瑪縣本身縣城人少，市場容易就不大，大掃把又比較耐用，所以整個市場就一家賣掃把的，勉強算是能掙得上錢。有兩家那就不一定能生存下來。

    那老哥半信半疑的把李龍帶到了隊部。眼下麥子收了，玉米和油葵、胡麻還沒熟，所以相對要閑一點兒。

    “隊長，有人找你，說是要收大掃把。”那個老哥不等李龍說話，就直接把他的事情給說出來了。

    “你要收大掃把？”那個隊長看著李龍，總感覺有點熟悉。

    “我是縣供銷社的李龍。”李龍掏出了工作證遞了過去，“最近供銷社需要一批大掃把，我想從你們村子訂一部分。”

    接過工作證，村長掃了一眼，一下子想了起來：

    “你就是那個上了自治區日報的，還受表彰的那個……李龍？”

    “嗯，是我。”李龍沒想到這隊長也知道他的事情，心挺開心，既然知道，那這事就又好做了一些。給陌生人做這個，隊肯定有顧慮，但給知道的人做，那就比較容易了。

    “訂大掃把？”隊長把工作證還給李龍，一邊倒水一邊問道，“啥規格，啥價錢？”

    “剛才這位老哥問了，我也就說了。一把兩塊五，杆子一米五，芨芨草一米二，周圍用紅柳加固，繩子圍著……”

    隊長聽著，腦子盤算著。

    這大掃把要求不難，真要紮起來其實是容易的。不過他想的是隊能不能要些好處。

    但那個老哥在這，隊長又不好說。

    他想了想，對那個老哥說：

    “長貴，你去給我家說一聲，中午宰個雞，我得招待一下這李龍同誌。”

    那個長貴不想走，但隊長發話了，他便隻好走了，走之前還給隊長說：

    “隊長，一定答應下來啊，我這邊說完回去就紮了！”

    長貴離開後，隊長想了想問道：

    “李龍同誌，你需要多少大掃把？”

    “初期一千把，後麵看情況。”李龍不好把話說死，張強那的兩千多掃把不好說能不能有什轉機。畢竟都是一個隊的，他也不想做絕，當然，得對方低頭。

    “一千把……”隊長沉吟著。

    “隊長，你可以先通知試試。我明天或者後天就過來驗收第一批，你可以讓大家把紮好的掃把送過來，你這邊先驗收。我給你一把大掃把一毛錢的驗收費，咋樣？”

    李龍這一說，隊長笑了：

    “我自己倒沒啥，但這事俺們隊落不下啥好處啊。”

    “如果第一批合格，五天內能做完，那事後我再給單獨給隊一百塊錢——這個再不能多了。”

    “行！”隊長拍板，“五天是吧？眼下這天氣，芨芨兩三天就能曬幹，完後開幹，五天，嗯，差不多！”

    “明天或者後天我過來收第一批。”李龍說道，“希望隊長一定嚴格把關！”

    “那李龍同誌，你得留個條子。”隊長辦事也挺嚴謹。

    “好。”李龍寫了個便條，簽了自己的字。條子上就是說明要在清水河村收一千把掃把，限期在五天後，有具體的時間。

    隊長收了條子，便打開大喇叭開喊，李龍想走，被隊長留下來。

    雞都宰了，不能白宰啊。

    就衝著李龍單獨給他的一個大掃把一毛錢檢查費，這雞也得吃！

    李龍無奈就留了下來。大喇叭一開，村子開始沸騰起來。

    這村多久沒有這樣的好事了？

    各家各戶都開動了起來，有工具的高興，直接去外麵紅柳灘割芨芨割紅柳，沒工具的就去附近村子借。

    李龍之所以要在這找，是因為附近的芨芨草比較多。這紅柳灘長著不少的芨芨草，後世都是那些紮掃把世家喜歡光顧的地方。

    如張強所說，四小隊三小隊附近的芨芨草被四小隊的人早早就割完了，想要紮大掃把，就隻能去更遠的地方。

    往北，古爾班通古特沙漠的邊緣有兩個鄉，那的芨芨草也多，不光有芨芨草，還有大量的紅柳梭梭。

    但是往北太遠，李龍不想去。現在往南是順嘴，所以在這剛好。

    中午吃了一頓炒雞，隊長還勸李龍喝兩杯，被李龍拒絕了，畢竟要開拖拉機，這事情沒有商量。

    讓李龍有些意外的是，飯剛吃完，就有人送來了第一把大掃把。

    掃把上麵的芨芨草的櫻子還沒燒掉，但整體看，很標準。

    李龍拽了拽上麵的芨芨，也很結實，符合要求。

    當場李龍就給那個掏了兩塊五毛錢。

    那個開心的走了。李龍又掏出來一毛錢放在桌上，這表示無論隊長檢查不檢查，這一毛錢的檢查費是要給的。

    隊長自然也很開心。

    交道就是這打的。

    李龍開著拖拉機進山，出門的時候隊長看他進山還問了一句，李龍說山還有些東西要拉回來。

    他自然是去拉杆子的。

    原本哈木他們割的三千根杆子是不夠的。眼下倒好，如果張強執意那幹，那些掃把李龍是真就不要了，清水河這邊他訂的掃把，人家連杆子自己都備了！

    活人能讓尿憋死嗎？

    不能嘛。

    到了木屋，李龍有些意外的發現，這的杆子竟然又多了不少。

    他歎了口氣。不用說，這肯定是哈木他們抽空又砍的。

    不管那多了，拉了先走吧。

    他還想著今天要趕回到大院子呢。

    一天忙忙活活的，生活都快過不上了。

    啥生活？嗯。

    拉了一車杆子突突突往山下跑，到了清水河村又被攔下了。

    村民拿著大掃把要李龍收。

    李龍隻好到隊部去，當著隊長的麵，檢查了那些大掃把。

    十六掃把，兩把不合格，一把杆子短，一把沒綁繩子。

    都是小事，回去改改就好了。

    付了錢，把人送走後，李龍又給了隊長一塊四毛錢。

    隊長不好意思收，給李龍說：

    “李同誌，這檢查費，最後一起收怎樣？”

    “行。”隊長上道，李龍也開心，他從兜掏出錢，數出四十八塊五毛錢遞給隊長：

    “隊長，加上這次的一塊四和中午的一毛，合起來是五十塊。先付一半，等一千把習完再付一半。”

    “好！”隊長見李龍這上道，他也說道，“接下來大家送過來的掃把我先檢查，你放心，絕對嚴格！”

    李龍要的就是他這個話，又聊了兩句，便開著拖拉機離開了。

    清水河沒啥特產，也沒啥產業，經濟方麵還真就不如下麵幾個有大片土地的鄉。

    能一下子收五十塊錢，隊長也挺開心，那檢查起大掃把自然用心。

    李龍才離開沒幾分鍾，就有人把大掃把送了過來。隊長說人走了，那些人還有些不開心。

    隊長讓把大掃把留下來他檢查，剔出去幾把不合格的，讓回去整改，有一個純粹是糊弄的，芨芨草都能抽出來，讓隊長給罵了一頓。

    這下子村人就傳開了，大掃把要紮好不然隊長罵的。

    李龍拉著杆子到了大院子，天還沒黑。

    他把幾把掃把卸下來，杆子沒卸，打算明天一早直接拉到隊去。

    反正隊陸陸續續還能收一些大掃把，杆子自然還是要的。

    當然，張強那邊，李龍不會在意了。已經有了第二條路，而且還那好走，誰還會委屈求全對吧？

    顧曉霞回來的時候又拿著張報紙，笑臉盈盈的。

    李龍幫著把自行車撐好，問道：

    “咋那高興？”

    “你這回又上報紙了！”顧曉霞把報紙往李龍那一擺，說道，“自治區日報，說的是你這個民族團結模範給民族兄弟打草的事情，把你誇得可好了……”

    “嘿嘿，我看看。”李龍接過報紙看了起來。

    通訊員馬曉燕，葉拉婭的名字在後麵。

    不錯啊，李龍知道這回馬曉燕應該要受表揚了。畢竟能上到自治區日報上，絕對不簡單的。張新華人家本身就是日報記者，寫上去是可以的。

    馬曉燕憑自己的本事上了報紙，那就真不簡單了。

    不過最不簡單的還是自己，李龍有些得意的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