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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別吵了好吧?這種吵沒有意義的,我說了不做就是不做,你在這吵吵沒用。”

“如果你要做手術,我們醫院有教授在做這一類手術,我治療什病種的患者,也輪不到你在這指揮。”

“你我本是同行,何必來我這拆台呢?”方子業站起來,目光灼灼地看著眼前的青年,語氣冷峻。家屬是本省地級市醫院的醫生,目前也是主治醫師級。

若他是外行人,方子業也不會對他發脾氣,可對方是行內人,卻站在麵前對方子業進行道德綁架,方子業就受不了。

青年年紀不大,比方子業還小,估計是碩士畢業後就直接工作的一類人:“方教授,這不是你說的道理。”

“咱們做醫生的,遇到了病人來求診,還是要多體諒。你能做,憑什不做?”青年自然是希望自己的父親接受更好的手術治療。

否則他也不會親自請假帶著自己的父親來中南醫院。

好說歹說不行,也就隻能“鬧一鬧”了。

“憑我是負責手術安排的,是我在帶組,不是你在帶組。”

“你到底想幹嘛?”

“要投訴走正規程序,要看病我給你開住院證,你去預約辦理住院手續,你要吵架我喊安全辦!”“你選一個。”方子業懶得和這樣的“道德聖母’吵。

方子業甚至都不想質問對方在平時的工作中是否能做到表一致,這沒有意義。

“方教授,我是來求你的,不是來找你吵架的。”

“這是我父親,您有這樣的能力,所以我來求你。”

“換位思考一下可以不?”青年的語氣弱了幾分。

“你怎三年前不帶你父親來做手術?”方子業反問。

“那時候?”

“那時候又…又沒有誰真正會做這樣的手術…”青年語塞一陣,如實回答。

“那你來道德綁架我幹嘛?”

“現在會這種手術的人很多。我給你推薦的我們醫院的劉煌龍教授,目前是鄂省做得特別好的教授。”“你去他那辦理住院手續,能解決問題的,不是不能解決問題。”

“你找我吵幹嘛呢?有什意義呢?”方子業反問。

青年憤憤不平:“方教授,你找我吵有什意義呢?多做這一台手術方教授你是會少一塊肉還是怎的?”

“爸,你別拉我,我是在和方教授講道理。”

“胡青元,打安全辦的電話。”方子業直接看向了胡青元道。

方子業繼續說:“你也是行內人,我希望你能夠保持冷靜,你現在的行為已經涉及到了影響公共秩序。“這種胡攪蠻纏的行為要是傳回你所在單位,對你沒什好處。”

“我可以非常明確地給你講,你父親目前的情況,我主刀和劉教授主刀的預後差不了多少!~”“我現在有其他任務,你就去他那邊。”

“你也是地級市醫院的醫生,這就好比術前患者,術前的血壓高,地級市醫院也不會輕易收住院調節血壓一樣。”

青年說:“方教授,差不多也總歸是差一些的。”

“您幫個忙好嘛?”

胡青元那邊的電話已經打通了:“對,外科門診的骨科門診321診室。”

“沒起肢體衝突。”

青年看了一眼胡青元,拿起了住院證和病曆本,雙目深深地刮了一眼方子業,怨恨一般地帶著自己的父親離開了診室。

那目光,仿佛想要生吃了方子業似的。

方子業自然可以理解他的心情。

現在很多家境寬裕的人在生病之後都想往大醫院擠,就是希望自己的家人可以接受更好的醫療條件,這樣自己也更安心。

胡青元這一次都沒有吐槽什,而是順繼就叫了下一個患者進門來。

隻是看了一眼,胡青元的眼神就是一亮,這患者的下肢泛黑,有淡淡的惡臭味道。

如果不出意外,這就是糖尿病足了,也是師父打算在科室將要開展的糖尿病足的常規保肢術病種之一胡青元馬上興趣盎然地迎了上去:“您好………”

中午十二點半,方子業從門診離開後,就給胡青元轉了一百塊錢。

“我去手術室開個台,你給我點一份外賣。”方子業發信息說。

“師父,您不用給我轉錢,這點錢我還是有的。”

“我的逗音號雖然不直播了,但粉絲量擺在這,偶爾接個廣告也能有不少的收入。”

“我退您了啊。”胡青元一邊在門診診室整理上午看過的患者病種結構,一邊道。

會學習的胡青元,可以在方子業的指點下學習,也可以在脫離了方子業之後,自己找準學習的結構。這就是真正會學習的人。

方子業看完了信息,沒繼續推諉錢的事情。徑直來到了手術室。

王宗凱雖然之前跟著劉煌龍做過一段時間的功能重建術,有一定的基礎,但畢竟沒有完全“出師”,所以還需要方子業再帶一帶。

這是提前就說定了的事情,方子業也沒辦法推脫。

進了門後,一切準備都已經就緒,就隻有關鍵部分等著方子業做了。

方子業簡單地閱讀了一下患者的病情和輔助檢查結果,便開始了操作。

這個患者的功能障礙並不嚴重,是王宗凱特意挑選練手的,所以關鍵操作並不多,主刀的時間不長。哪怕方子業中午隻有一個多小時的空餘,依舊可以慢下來對王宗凱等人進行拆解。

與此同時,方子業還在對王宗凱進行課題思路的輸送:“周圍神經的再生埋養,除了要有基礎研究的突破,這種局部的小操作還是要到位的。”

“比如說,我們現在做的小神經轉位,其實就是後續神經埋養法的基礎操作核心。”

“我們到時候要用到的耗材,必然是來自這樣的皮神經或者是肌皮神經……”

“凱哥你之前跟著劉老師,肯定也接觸過不少周圍神經相關疾病的治療,所以,在這方麵,你可以更加深入一下。”

“我最近還在思考一個問題,那就是傳統的垂直張力,可能更利於肌肉、皮膚的增長,對於神經的增長,並無太多助益。”

“但是,張力肯定會刺激神經細胞的增生,隻是張力的形式可能不同,這肯定還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推進,也不必著急。”

“另外,糖尿病足的保肢術,其實就是與小血管、微細動脈的重建工作有關。”

“看起來操作麵不深,實則因為操作範圍比較狹窄,操作的對象更加細小,對於技巧性要求更高了一些“糖尿病足的前期,就是這些細微動脈結構出了問題,我們要想辦法將其疏通之後,還要預防再異變,這就是糖尿病足保肢術的核心理論了。”

“麵還涉及到很多局部應用部分,我會慢慢整理出來。”

王宗凱在方子業對麵頻頻點頭,這一次也主動請求道:“子業,你要不把任務丟出來一部分,我們自己整理吧?”

“這種整理的過程,其實也是一種學習和梳理過程。”

“哪怕整理的速度不夠,參與過也是一種經曆。”

方子業聞言抬頭,想了一下點頭:“也行。”

王宗凱沒有偷懶地被動等待投喂,而是主動要求參與整理,這是想要主動學習。

中南醫院這個平台帶來的好處就是,能進這麵的人,基本都有主動學習的欲望和能力。

不必把他們當成小學生或者是懶人一般,隻等著方子業的投喂。

這樣的團隊,可塑性其實是非常強的。

因為這樣的中堅力量,即便會比頂尖的醫院差一些,但不會遜色一個大檔次。

而且檔次這種東西,是可以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提升的。

說不定數十年之後,王宗凱等人的成就,不會遜色於華山醫院和積水潭醫院的同一輩。

王宗凱不是曾多勤,在麵對方子業時不會有太多的麵子負擔。

一點三十五分,方子業離開手術間後,朱全林略有些心疼地歎了一口氣。

“子業真累啊!~”朱全林的一句話把整個手術室都幹得沉默了。

因為大家都知道,方子業是從門診過來的。

方子業是個人,坐門診不是坐在那一動不動,是需要飛速動腦的。

一般來講,中午都是休息暫歇的時間,方子業卻要跑來手術室再開一台手術。

方子業之所以這樣,是因為他是新病區的主任,另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王宗凱的團隊,還是略有些拖後腿了。

王宗凱的心態卻是擺得格外端正:“如果功能重建術隨隨便便就可以學得通融的話,它也就不值錢了。”

“根本不值得值錢那多前輩耗費數十年的心血去堆砌它,且進展不夠突出。”

“自責和氣餒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慢慢磨吧,總會有我們學會的一天。”王宗凱低頭,像是一個跑得累了,但不敢休息的孩子。王宗凱是個副教授,他的實力,放在同齡人間,已經超過了百分之九十五的同行,哪怕是手外科,他在省內乃至全國都是有點優秀的。

他還夠資格帶組了,目前手外科的常見手術,王宗凱都能很好完成。

隻是在麵臨功能重建術這樣的新術式,最近些年手外科突破性的術式,他會覺得格外吃力。一個帶組的副教授,成了他這樣的“下賤’樣兒,也不是王宗凱的本意。

隻是,笨鳥先飛。

笨鳥必須要想著飛,不然永遠都飛不起來,哪怕飛的過程會摔倒千百次。

但自己的本質也是一隻鳥,自己必須要學會飛,如果不會飛的話,等待自己的就隻是“死’!變相的死!

變成一具普通的傀儡。

“來,我們繼續圓潤我們的基本功。要說神經縫合和肌腱縫合之間的關係,總結下來就是它們沒有任何關係。”

“神經縫合和肌腱縫合的技巧不同,方向不同……”

方子業當然不知道王宗凱等人的碎碎念,也不知道王宗凱的心理。

即便知道,方子業也隻會覺得王宗凱牛掰。

學習的人,愛學習的人,從來沒有下賤的說法。

隻要是不走歪門邪道,隻要是想著努力學習的人,就不能稱之為下賤。

“師父,我幫你熱過了。”門診診室,胡青元小心地打開了飯盒。

“門診哪來的微波爐?”方子業問。

“外麵的導診護士姐姐們自己買在休息室的。她們經常帶飯過來的。”

“畢竟導診護士的工資也不高,天天在門診點外賣的話,花費也偏高了。”胡青元笑著解釋。導診護士的工資的確不會很高,可也比進廠打螺絲好,至少沒那累。

方子業沒有接話,而是在幹飯之後,繼續接診。

再次經曆病人、家屬吵鬧,接受其他人的不理解,接受一些患者的受寵若驚,接受一些患者的感謝,還有很多患者的期待。

或許是很多人都比較愛麵子,不願意熱臉貼冷屁股,方子業都說不想做手術了,來的人也就少了不少。因此今天方子業門診加號的病人不太多,隻是六點鍾,方子業就結束了門診。

“師父,今天能不能來一趟練功房啊?”胡青元熱情地邀請著,媚眼拉絲,應該是有進步要展示給方子業看。

“今天我沒有空,而且今天你也不會有空的。”

“揭翰已經把人接過來了,你陪我一起去接待一……”

“我應該是忘記給你說了,今天馬俊院士團隊的一個博士或者主治會過來。”方子業道。

方子業的確沒說,不過胡青元也清楚方子業忙的事情很多,如果每件小事都要提前通透給每一個人的話,方子業就別做事了。

“好,那我給兩位師兄發下信息,讓他們自己練習。”胡青元回。

普通的博士和碩士,在讀書期間的最重要任務還是提升自己的基本功,練習外科基本操作。這是他們以後混臨床的基地,會影響他們一輩子。

“師兄,情況略變,我接到的是一位主治老師。”方子業帶著胡青元往停車場方向走時,揭翰發來信息“沒關係,你也是我們醫院的博士,你先把人直接帶過來吧,問清楚他更喜歡哪一種口味,找機會發給我。”方子業說。

來者是客,現在方子業是東道主。

或許來人的科研成果和技術不夠硬,也要做好待客之道。

“我給你說了,你們這個病是治不好的,需要去中醫館療養才行。”

“我給你們推薦的中醫館,是我們省知名中醫大師開設的中醫館,醫療條件是非常好的,康複的器械齊全。”

“而且,這位大師的學生的各種手法和技術都是爐火純青的,有很多像你這樣情況的病人在那都得到了改善……”

方子業與胡青元二人從門診樓走向停車場時,被這突然出現的竊語聲打斷了。

胡青元頓步後,轉頭找到了三人,眼睛略一眯後,低聲道:“師父,那個病人好像是我們開了住院證的患者。”

“他對麵的那個人算不算醫托啊?”胡青元的音色很低,但神情中莫名有些興奮。

“醫托’、“號販子’是目前嚴厲打擊的對象。

“醫托分很多性質,對方說的是中醫館,不是沒有執業資格的小診所,可也屬於醫托性質。”方子業回話間,已經轉向了。

如果站在那人對麵的不是與自己形成診療關係的患者,方子業肯定不會靠過去,直接給安全辦打電話讓他們就處理了。

可患者與家屬與自己形成了診療關係,那方子業可不能不管了。

胡青元看到方子業轉向時,就已經打了電話。

安全辦的電話是有專員守著的,此刻已經接通,胡青元已經在快速匯報。

而聽到胡青元的電話聲,再看到方子業走了近來,那中年男子略有慌亂的同時,轉頭看向方子業:“你們不要管閑事。”

與此同時,患者家屬母女二人也看到了方子業,喊了一聲:“方教授。”

“方教授。”

中年男子聞言直接慌了,立刻落荒而逃。

方子業舉起的手機已經拍攝了錄像,一邊靠近,一邊解釋:“我視頻拍到了你們的臉,等會兒給警察看過之後就會刪掉。”

“不會傳播出去的!~”

逃了幾步的中年男子聽到這話,突然頓步,轉向道:“我勸你不要多管閑事。趕緊把視頻刪掉。”被錄像到了,這件事就留下了證據,會相當麻煩,他需要處理掉。

不然的話,與他合作的中醫館都能弄得他欲仙欲死……

他沒想過方子業這雞賊,直接就開始錄像。

方子業又不是吃素長大的,看向中年道:“你沒有做虧心事你慌什?有事情就說事情。”“是同行咱們就辯論一場,但如果你沒有相應的從業資質,卻在我們醫院周邊對患者進行不專業的建議,那是你違法在先。”

“我也不追究你的責任,是警察和省衛生健康委員會會找你們。”

中年男子的眼神再厲:“我勸你少管閑事。”

聽到這,母女二人也清楚了大概怎回事,大概二十八九歲的女兒說道:“方教授,我們剛從病房預約住院下來,他就纏住了我們,問我媽媽的診斷是什。”

“然後她就說這個病沒辦法治,隻能去中醫館調養康複,我也在懷疑。”

“如果真的沒辦法治療的話,方教授您給我們開住院證幹嘛,然後您就來了……”

安全辦距離門診部並不遠,此刻已經有四五個穿著製服的人靠近了。

中年男子一見此景,再也不敢耽擱,馬上就開始跑路了。

安全辦的人靠近後,也沒有追。

隻是在問清楚情況後,對著母女二人說道:“看病還是要進正規醫院的,雖不排除少數中醫館是有非常好的中醫。”

“可你們如果不懂中醫的話,還是盡量去醫院找,不要隨便去中醫館。”

“好的好的,謝謝你們。”女兒給安全辦的人道謝。

“謝謝方教授。”

安全辦的陳鼎便偏頭,有些為難地道:“方教授,這種事情,我們也隻能向上麵報備,我們安全辦沒有執法權。”

“不過非常感謝你提供的視頻證據。”

“但具體能不能把人找到,還要看警察係統和省衛生健康委員會係統那邊怎定性了。”

方子業點頭:“沒關係,我們隻要做好自己該做的就行。”

安全辦的人接收了視頻後就離開了。

患者是一位五十多歲的中年阿姨,這會兒有些憂心v忡忡地問:“方教授,我這個病,真的可以治嗎?”“會不會真的像他所說的那樣,做手術就是浪費錢了?我其實,還是可能要……”

患者女兒也看向方子業,目光帶著祈求。

方子業對母女二人的印象深刻,女人是漢市的一位在編老師,她是單親家庭,就這一個媽媽。今年接近三十歲了,但還沒有成家,就是放心不下自己的母親,她二十三歲就考上了漢市的編製,可這些年的工資除了開銷之後,都投給了自己的母親。

相親的次數也不少,可看到她家這情況,大多避之不及。

為人子女,也不能不管啊。

之前她母親在診室聽方子業要收治她住院時,痛哭涕零,差點要從輪椅上直接跪下來,而後一邊哭,一邊說是自己耽誤了女兒。

患者女兒雖然表麵上說不在意,其實神色深處還是有落寞的。

這與孝順不孝順無關,隻是本能的想法。

她肯定思考過,如果自己是一個正常的家庭,恐怕已經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方子業收了自己的手機,搓了搓手道:“我還是要說門診的時候給你們說的那些話,目前啊,我們手拿到的檢查資料還是太少了。”

“我覺得有機會,而且還不小。所以才把你母親收治住院,看看具體情況。”

“漢市的幾家醫院,你也帶著你母親看過了。知名的專家也都過了一遍。”

“我如果現在就給你們一個肯定的答複說我能治,那我也在騙你們,我心也沒有底。”

“隻是有這個機會,也不能輕易放棄了。”

方子業緊接著,看向了阿姨:“阿姨,您也不用太過愧疚了,您身體不便,不是您情願的。”“病來如山倒,大家都有生病的一天。”

“所以,您心要放開一些,好好期待未來。”

“您有個這美麗心善孝順的女兒,就是最大的福氣了,以後說不得,你們肯定還有更好的日子在後麵。”

“也別想太多,我是醫生,我不能騙你們,既不能騙你們能治好,也不能騙你們說完全治不好。”“這個病,目前沒有標準化的治療方案。”

阿姨又問:“方教授,是不是截肢就可以一了百了啊?那我要不就截了吧……”

女兒搖頭:“媽,你說什呢?”

“你現在隻是痛,又不是必須要截肢的情況,我們怎治療肯定要聽醫生的。”

“還沒有到最壞那一步。”

“方教授,謝謝您啊,我帶我媽回去,我去做她的思想工作。”女人還是比較蘭心蕙質的,知道方子業下班後需要休息,也需要個人時間。

“不過就是,不知道方不方便加一個方教授您的電話或者微信好友,我好方便詢您一些問題。”方子業道:“你加我學生吧,一樣的。”

“胡青元,你把你的微信給這位老師。”

胡青元老工具人了,馬上點頭,熟練地打開了二維碼,說道:“你們加我的好友,平時盡量工作時間發信息哈,當然,其他時間也可以發!”

“可千萬不要在淩晨兩三點鍾打電話!”

女人掃碼後,略錯愕:“還有人在淩晨兩三點打你們電話?”

胡青元備注後回道:“我才加了兩次的微信,就在三天前,有個病人家屬就在淩晨四點給我打了個電話,他問我睡不著可以開什藥。”

女人看到胡青元的“奇葩’備注,便道:“我叫林。”

胡青元解釋道:“不好意思啊,這位老師,我們加您的好友是為了方便隨訪,所以要登記您母親的名字和診斷。”

“不然的話,您媽媽叫李娟,我們病房可能一個月就遇到五六個李娟的阿姨或者大姐,甚至妹妹呢。”胡青元堅持了自己的備注一一李娟術前預約住院中(感染性病種性質待查)。

女人則轉頭看向了方子業,微微欠身說:“方教授,雖然我知道您的壓力也很大,但我真的懇求您一定費心多想想辦法。”

“我媽媽的這個情況,比較特殊,她。”

女人看了自己的母親一眼:“她經常想著走極端,她以為我不知道,其實我一直都知道。”“你也辛苦了,你們肯定會有更好的生活。”方子業對女人豎起了大拇指。

一個女孩,單獨一個人帶著腿腳不便的母親能堅持這多年,即便是自己有一份相對體麵的工作,也屬實不易了。

方子業這才帶著胡青元上了車。

不過是胡青元上了駕駛位,方子業則來到了副駕駛位,給洛聽竹發了一條信息後,安逸地閉目養神。胡青元開了一段路後,才壓低聲音說:“師父,其實前段時間,我特別不理解您說要放棄自己研發出來的兩種成熟術式的決定。”

“可經曆最近兩次,特別是今天這次門診後,我覺得師父您簡直太有魄力了。”

“您說的那句話,真的很現實。”

“我們如果特意專科化了,我們看到的,其實都是我們所想的,很多病人都不會來到我們麵前。”剛剛看到的這對母女,不是唯一一個來找方子業求診的人,也不僅僅隻是她們二人渴求有人可以救贖她們。

不是生死離別,但她們兩個人的生活,可以說是被腿腳不便都折磨得欲仙欲死。

於女兒的角度,母親怎丟?

於母親來說,女兒怎嫁?

於女兒的姻緣來說,如果不是從一開始就遇到的真愛,這個親怎結?

即便沒有這一切因素。

於中年阿姨而言,她也會覺得活著沒多大意思。

“並不是我偉大,隻是這就是現實。”

“我們終究都是會戴著有色眼鏡看這個世界的,因為我們所有人都沒有上帝之眼。”

方子業接著又深吸了一口氣,說:“其實更加需要幫助的,也不是我們遇到的這些人。”

“還有很多人,家庭貧窮,因病致貧,因貧放棄了治病。”

“有很多人,把小病拖成了大病,把小問題拖成了大問題,然後就此失去了生命的都不在少數。”“隻是,這種問題,我們醫生解決不了。”

“所以也就不敢多想了………”

“我們國家,我們鄂省,比較貧困的人還是占了大多數。”

“而越是家貧,其實患病的概率一定程度是增加的。”

“唉。”方子業說完,歎了一口氣。

自己隻是一個醫生,沒有濟世的本領,卻有悲憫的情懷了,方子業這輩子都不可能去解決這件事,索性也就不去想。

“師父,窮病我們治不了的。”胡青元非常冷靜地說出了這句話。

可沒有想到,方子業卻突然睜開了雙眼,聲音一厲:“窮這個病我們雖然治不了,但我們可以做到盡量讓更多的人治得起病!”

胡青元愕然偏頭,略不解。

“醫療技術沒有國界,但醫療器械有,醫療耗材TM的有,甚至醫療耗材和醫療藥品都有地界這個說法!“”方子業看向胡青元。

點了點車玻璃。

“這個話題到此為止。也別說出去。”

胡青元是個聰明人,如何聽不出來方子業話下的冰山?

莫說是醫療器械有地界,就連出產的大米,紅薯、水果都有地界的說法。

原產地多便宜?

每一種藥物,可能出了一定的地界,那就變成了商品,賦予了商業屬性。

眾所周知,全國的藥品價格是不統一的。

眾所周知,全世界的藥品價格也是不統一的。

這是醫者可以做到的事情。

可也是醫者望塵莫及的事情。

方子業終究也隻是一個外科醫生,隻是一個骨科醫生,他得先做好骨科醫生的本職工作之後,才能去奢望其他。

胡青元低聲回道:“師父,如果您有這樣的想法的話,我一輩子都陪在您身邊。”

“真的,一輩子!”

方子業看了胡青元,沒有再繼續說話。

胡青元是方子業的學生,或許不會是這一輩子最愛的愛徒,但肯定是現在最愛的愛徒,所以方子業才敢向他吐露真情。

七點二十分,方子業與胡青元二人來到了一家四星級酒店。

而後見到了揭翰帶來的來自中山大學腫瘤防治中心的蘇鵬啟主治醫師。

見麵之後,隨意地寒暄一圈後,方子業才道:“蘇醫生,今天我門診,不然我當第一時間迎接的。”“也沒能盡好地主之誼,您回去後,千萬不能給馬老師告狀說我們招待不周啊。”

蘇鵬啟也是個妙人:“這得看方教授您願不願意出力了,我看情況再決定告不告狀。”

蘇鵬啟緊接著吐露真言:“方教授,實不相瞞,這個課題,是我一直在跟的,也是我和老師,師兄,其他老師們,一直在跟蹤,跟了將近十年的臨床課題了。”

“本來勝利的曙光就在麵前了,突然卻。”

“倒不是說什應該不應該,就是覺得挺難受的。”

“您也是做科研的,您應該能理解這種感覺。”

方子業則側比說:“蘇醫生,我是我們家的第一個大學生,奮力之後,運氣好,考上了研究生。”“但有一段時間,我給我家說我沒資格讀博士的時候,他們的心情也挺複雜的。”

蘇鵬啟愕然地看了看方子業,上下掃了一圈:“方教授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方子業讀博的時候還擔心沒資格讀?

“這是真事,我師弟就在這,他知道我當時的壓力有多大。”

“低血糖都暈倒了。”方子業看向揭翰。

揭翰笑得微妙,笑著說:“蘇醫生,從那之後,我師兄他就開掛了!~你看短劇或者小說嗎?”方子業一下子驚起冷汗,差點沒冒出要把揭翰掐死的衝動。

“你們師兄弟真是?這個。”蘇鵬啟豎起了大拇指。

而後,他才打開了自己的電腦,甚至都沒有用酒店的wiFi,而是用上了自己隨身攜帶的wiFi。這種謹慎的程度,也是見過不少世麵的。

方子業來的時候就給蘇鵬啟解釋了胡青元和揭翰兩人存在的意義,所以蘇鵬啟也沒有趕人。方子業看得很慢,馬俊老師團隊寫出來的文章,結構性,邏輯性等,都沒有任何問題。

結果也很美,不然也不可能會讓CAA意動。

課題采用了多中心、隨機、平行對照設計,納入445例中晚期鼻咽癌患者。

隨機分為兩組:分別基於化療後和化療前腫瘤範圍進行放療。

主要研究的終點為3年局部區域無複發生存率,次要終點包括毒副反應和生活質量。

相當於就是優生存率了,對放療在鼻咽癌中的治療應用更優化了一步。

結果很好,可比起方子業投稿的課題,總是缺少了根本性框架僵局突破的衝擊感,所以可能就被編輯部通知了。

可能是要馬俊院士的團隊再加點什……

方子業看完,可以總結如下:比起以前鼻咽癌治療的放療照射標準,僅照射化療後的腫瘤範圍(較傳統療法的照射範圍減少17%),並沒有增加複發幾率,反倒是更顯著降低了毒副反應!

這一點,也相當於是更精準放療的應用了。

方子業問道:“蘇醫生,現在的放療已經優化到這種程度了?可以隨意地修訂為特異性的形狀?”“嗯,昂。”

“可以縮大小,但不是我們圈定的範圍這種不規則形狀。”蘇鵬啟回道。

“可以是啊……”方子業暗示。

“比如說生物標誌物輔助的精準放療計劃。”

蘇鵬啟聞言,看了看方子業,笑道:“方教授還看了這些論文?”

“但這東西遠水接不了近渴。”

“現在再加進去也來不及了。”

方子業說:“蘇醫生,當然不是加進去的,是加入到論文進展中去。”

“蘇醫生,我們的臨床課題不隻是隨訪個三五年就結束了吧?”

“而且,我們的後續臨床試驗,是可以截斷的吧?”

蘇鵬啟理解了方子業的意思:“嗯,方教授,如果您是想用改良化療方案的方法來吸引CAA的編輯部的話,還是有點那啥的。”

“我們沒有這方麵的前期研究基礎。”

雜誌可以與研究學者之間形成PY交易,比如說,你收了我這篇文章的話,那我以後有很好質量的文章,我也發你這。

可是,大哥,那是CAA啊,影響因子已經封神了的期刊!

蘇鵬啟甚至覺得方子業有點搞笑。

方子業讀懂了蘇鵬啟的意思,說道:“蘇醫生,我不否認你的想法。”

“可CAA的影響因子就算再高,也不能否認他是靠著綜述、meta分析之類的文章頂起來的虛假IF的事實。”

“為什CAA如今要往論著方麵靠?”

“綜述是什,其實就是工具性文章,是用來水文章的,能有多少含金量,能有多少真正的科研工作量?”

“單純的1F算法,可能會被優化掉的。”

“科研界在變化,科研成果含金量的評估指標也在發生變化。”

“就比如說一部分網站,已經在考慮用其他的指標來代替單純的IF了,蘇醫生,我這說,您能懂我的意思?”

“目前,CAA也在處於變臨期,改變擬收文章的類型,是它們的一種破格嚐試,也是被逼著必須如此!”方子業分析得透徹。

“而我給您所說的這個東西,應該會讓他們很感興趣的。”

蘇鵬啟糾結了。

其實方子業分析得很有道理,CAA的IF遠高於nature,但真正的科研含金量和業界認可度,其實並不如nature。

“但是要怎做到呢?怎投遞前期研究的數據呢?”

“CAA的編輯部,怎會信呢?”蘇鵬啟問。

方子業賣起了關子,道:“蘇醫生,這應該是下一次該討論的問題了,這次,我們先想好,該怎把這些想加的,不影響文章整體結構性的東西,有機加入到論文中去才是正理。”

嘴這說,方子業內心卻暗道,自己果然是在腫瘤治療這條路上越走越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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