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的人像是逆流而上的鮭魚,千辛萬苦地回到自己的出生地。
年後的人好似被風吹起的蒲公英,輕輕蕩蕩地又飄搖向那四方。
團聚與溫馨就像是一塊含在嘴很快就化去的糖,在接下來的一整年時間,品咂回憶著唇齒間淡淡殘留的那一點甜。
年後的每天上午,李三江都會一改過去坐二樓露台的習慣,改為坐壩子上。
每每有村人背著行囊或騎著摩托,以各種方式將要出遠門走過前麵這條村道時,都要特意向走,來到李三江家停留一下。
有人會提一點簡單的禮,不值錢,隻為湊個雙。
有的就發一根煙,陪著李三江抽完後,再給一根讓李三江夾耳朵上,然後就離開。
不少人連壩子都不上來,就站在下麵,和李三江隔著台階聊幾句天,說說自己要去哪,說說今年願景,硬扯點閑篇。
其實,壓根就沒什事兒,就是要離家出遠門了,怕是年中很難回來,家又有上了年紀的老人在,就得專程來李三江這熱個臉。
有的是家老人催他們來的,有的是自己曉得要過來。
人生大事,無非生死二字,生能預判,死卻總是來得突然。
萬一家出了什事,他們沒辦法及時趕回來,有李三江在,至少家頭不會慌亂,心也就有那一份底氣在。
林書友在這過完年,就動身回福建老家了。
背著團隊統一款的登山包,身著深青色貼身套衣。
走到廟街前,他還特意在巷子口駐足了片刻,用以調整表情。
不能像過去那般謹小慎微,卻又不能表現得過於倨傲。
思來想去,他臉上露出了靦腆的笑。
怪不得小遠哥喜歡用這個表情。
當你身份和自信心足夠時,適當的靦腆,可以幫你減免去很多麻煩。
廟門口早有人站著,看見林書友後就馬上向通報。
很快,爺爺和師父就迎了出來。
一人一邊,伸手輕拍著林書友的兩肩。
林書友的胸膛,在這拍打中,不自覺地越挺越高。
回家時已是黃昏,該吃晚飯了。
廟長輩和師兄弟們聚得很是整齊,按理說,這會兒正是廟最繁忙的時候,遊神、祈福、驅邪等活動,幾乎排滿。
可即使如此,師父也特意空出了廟檔期,隻為迎接自己徒弟的回家。
今日團圓餐的規模和架勢,甚至超出了剛過去的年夜飯。
廟其他人,對此都感到莫名其妙,無法理解的同時卻又不得不遵從安排,因為師父和爺爺,守口如瓶也因此,族譜單開一頁以及團圓飯坐首座的待遇,林書友是沒享受到的。
但在給陰神大人們供香時,林書友被要求站在爺爺和師父中間。
落座吃飯時,爺爺在首座坐下前,先抬手示意身側的林書友先坐。
飯桌上,一眾長輩們都想打聽林書友這半年的故事,林書友隻講大學生活。
偶有長輩想故意套套話,都會被師父和爺爺主動岔開,確保阿友不會腦子一熱,說出不該說的話。飯後,大家各自散去。
林書友被邀入坐下,與師父和爺爺坐一起喝茶。
可就是這關起門來的細聊,聊的也隻是學習與生活。
林書友說自己學習很刻苦,且有了長足進步,但考試成績,現在還不能公布。
對此,師父和爺爺都表示很認可,就算一些新傳承,現在不能公布,可不管怎樣,孩子學會了,那肉怎著都算爛在鍋。
生活方麵聊的就是與同學相處問題。
站在林書友的角度,他確實是為了融入小團體付出了很多努力,雖然經常會犯錯。
但在師父和爺爺耳朵,就是另一番意味,這是真能和龍王家的那位處成夥伴朋友?
他們當初是被嚇得逃出金陵的,把阿友留下來,想著也是給龍王家當牛做馬也是一件大好前程。他們是真沒料到,阿友居然這般奮發努力、銳意進取。
夜話淺談輒止。
翌日一早,廟就忙活開了。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這會兒的老家地界,不缺人,缺神。
林書友的回家,彌補了這一空缺。
遊神開始前,廟上下在院中排列。
林書友被安排在第一個,到底是年輕人,骨子依舊難掩想表現一下的欲望。
沒開臉,沒焚香,甚至都沒跪下磕頭行語,就這直白白地站在主廟前,麵朝廟內眾人,背對一眾神像雙手負於身後,下巴輕輕抬起同時,豎瞳開啟!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全場當即一陣嘩然,就連師父和爺爺,都忍不住瞪大了眼,麵露驚愕。
因為隻有極少數的那種德高望重的老乩童,才能以這般簡潔的方式請陰神上身,而且那也得是在真正危急關頭實在是顧不得禮數的前提下,事後還是得賠罪解釋的。
可這小子……就為了這一得瑟。
偏偏白鶴童子,還真的給麵子。
乩童除了請神外,請神成功後的扶乩狀態下,神韻和神威,也是評判乩童實力的一大重要標準。豎瞳帶赤,氣聚神凝,細究觀察之下,甚至能在其身邊看見淡淡陰氣流轉。
這就絕不是起乩成功這般簡單,而是白鶴童子側傾關照得十分明顯,以更大程度降臨其身。林書友往椅子上一坐,看向師父和爺爺,道:
“開臉。”
師父和爺爺對視一眼,默默上前。
他們一個是廟話事人,一個是輩分最高,一些雜活早就不用他們親自做了,但今日一個拿顏料盤一個拿畫筆,開始給這個年輕人開臉。
開臉後,再換妝更衣。
這活兒,一般人還真幹不了,因為隻要一靠近,就能感受到童子所散發出來的磅壓力。
等一切辦妥,將三叉戟呈遞到童子手中時,童子一把將其抓住,站起身,將三叉戟高高舉起。那間,廟門大開,香火自燃,內外肅殺!
遊神開始。
本就作為引路童子的白鶴童子,在全隊領頭,以往與其它遊神隊伍相遇時或經過其它廟宇堂口時,自有一套規矩去應對。
可今日,白鶴童子打頭陣,所有對麵的遊神隊伍全部心生感應主動避讓,凡過廟堂口,廟門自動閉合。說白了,遊神是為了肅清妖氛,保一方平安,又不是與具體邪祟單對廝殺,所以是個小活兒。但架不住,有一位把小活兒當大活兒幹,還幹得如此賣力和認真。
一個序列的自然會給你這個麵子,不是一個序列的也不願意和你為這點事別苗頭茬架。今日活動,廟可謂出了大風頭,連道路兩旁的圍觀群眾,都覺得今日的遊神隊伍很不一樣,那精氣神洶湧澎湃得,仿佛不管什妖邪敢出現攔在麵前,都會被頃刻間碾壓撕碎。
圍觀群眾靠自己感官投票,誰家遊神隊伍強勢,那接下來有事就去誰家的廟。
畢竟,絕大部分人是遇不到髒東西的,所圖所求的,就是一個情緒安慰。
收隊歸廟,拜謝陰神大人。
依舊是林書友第一個。
他沒接過香,而是閉上眼,對著上方白鶴童子神像,說了聲:
“謝了,辛苦。”
然後自顧自地轉身,去卸妝去服。
師父本能生氣,想要站起身批評,卻被爺爺伸手攥住。
尋常乩童膽敢對陰神大人不敬,那就幾乎是斷絕了起乩之路,阿友不會不懂這個道理。
他敢這做,那自然就有他的底氣。
老爺子到底目光深遠,他這最中意的徒弟也就是林書友的師父,想的還是如何維係好廟宇傳承,但老爺子看見的,則是官將首的真正未來。
林書友卸完妝後,就笑著從媽媽手接過了一塊年糕,咬了一大口,軟軟糯糯的很好吃。
媽媽笑著嗔了他一下:“看你今天威風抖的。”
林書友隻是笑笑,沒說話。
自打那日在將軍廟,小遠哥起誓,直接叫童子滾下來的那一刻起,陰神在他心中神聖不可侵犯的濾鏡,就破碎了。
他開始逐步將童子,視為自己並肩作戰的夥伴,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神祇。
若是童子不想要這平等的關係………
那他就去給小遠哥打小報告。
小遠哥會教教池,什才是真正的不平等。
接下來,廟其他人去依次拜謝,禮節完備,儀式充足。
爺爺走過來,給林書友遞來了一條毛巾。
“謝謝爺爺。”
林書友用毛巾擦著臉。
“我們家阿友長大了,也變了。”
最後兩個字,咬得很重。
若是小遠哥在這,肯定能從老人家這句話品出其心態意思,可林書友畢竟是林書友。
讓它解這謎語話,實在是有些太難為他了。
隻見他笑著對爺爺道:
“爺爺,這不是很正常,你們都老了,可我還年輕嘛。”
這番回應弄得爺爺陷入沉思。
想著這是不是龍王家那位的意思,想讓自己和徒弟趕緊退位,換阿友上位?
可再一看這家夥扭頭就又去跟媽媽討要年糕去吃了,爺爺又覺得自己可能想多了。
他忽然覺得,那邊居然能一直忍受阿友到現在,龍王家的那位,當真是好脾氣。
夜深人靜。
林書友睡不著,一個人穿著睡衣來到主廟,看著頭這一排排神像。
他摸了摸增將軍的腳趾,又拍了拍損將軍的腳背。
作為乩童,他其實很想體驗一下請增損二將上身的感覺。
“眶當………”
一聲顫音,從尾部的那尊神像那邊傳來。
這立在最後一排的那尊,是白鶴童子。
林書友趕忙跑過來,踮起腳,拍了拍童子神像的小腿:
“別生氣別生氣,怪我,不該三心二意。”
薛亮亮要去金陵做工作交接,薛爸薛媽自然和兒子同一天離開,回安徽老家。
倆老人離開前,很是不舍,不停地說給大家添麻煩了雲雲,並邀請大家夥以後得空了去他們那做客。他們這輩子,還沒在別人家待這久過。
譚雲龍年後得假,開車回南通安享“晚年”。
譚文彬就回石港老家,陪他爸媽去了,南北爺奶以及周雲雲家那邊,也需要應酬。
畢竟,譚雲龍才是譚家的一家之主,至少名義上是。
所以一切活動,都得圍繞譚雲龍這個核心展開。
山大爺初二就消停了。
除了吃飯時積極,其餘時候都躺在草垛子上曬太陽打發時間。
沒辦法,子彈輸光了,上不了戰場。
他是個老賭狗了,年幼時的潤生跟著他沒少挨餓斷頓。
但他有個好習慣,那就是輸光了就消停了,從不借錢打牌。
所以,你說他可恨吧,那確實可恨。
但要說恨得牙癢癢,還真到不了那個程度。
因為正常的賭狗,最可怕的就是他們籌錢借錢的能力。
他們能在一遍遍自抽耳光坦白發誓後,把全家人一步步地堅定拖入沉淪深淵。
不過,消停後的山大爺,心情也是不怎美麗。
李三江嘴巴閑了,就拿他潤潤唇,問問他今兒個怎得空了,今兒個怎不坐莊了。
麵對這個老東西,山大爺是真的沒脾氣,明明年紀比自己大不少,偏偏自個兒明顯已經小老頭模樣了,可這老東西卻依舊紅光滿麵、中氣十足。
以前覺得他日子過得好吧,但畢竟是孤寡命,自己好歹有個潤生陪著。
結果這老東西,瀟灑滋潤一輩子了,臨老竟還能撿到一個省狀元曾孫。
別人得苦哈哈地為兒子存錢娶兒媳婦,再為孫子打拚娶孫媳婦,哄著傳宗接代,他倒好,跳過所有周折坎坷,一步到位,跟天上掉下來似的,戶口本上直接就添了一個。
人比人,真就得氣死。
山大爺覺得,自己這輩子認識李三江後,受了這多氣,現在還能活著,已是相當不容易。柳玉梅現在真就是越來越融入農村老太太的生活。
閑話是非這東西,隻能當個調劑,一下子扯多了,就算是非筐子還沒見底,牙齒都會因為瓜子嗑多了開始發酸。
她幹脆在家擺個小牌桌,南通這邊不興打麻將,她就和劉金霞、薛媽她們一起打打長牌。起初人不夠轉時,李追遠也被拉上牌桌湊個人頭。
打著打著,她們就不讓李追遠上桌了。
打牌嘛,有輸有贏才有意思,變成一個人一直贏錢,就跟另外三家趕著上供似的,那還打個屁。最重要的是,柳玉梅清楚,以小遠的腦子,他是能控製輸輸贏贏的,而且能把控得很自然到位。可這小子偏偏不。
因為他打牌時,阿璃會坐在他旁邊,幫他數錢整理,疊起壘高高。
這小子是為了讓阿璃開心,完全不顧她們仨老太太的心情。
今日不用上牌桌的李追遠,讓熊善騎著三輪車,載著自己去了石港。
不是為了逛商店買東西,而是來到一處墳地。
那枚銅錢,也終於到了該解決的時候了。
曾經的它,讓自己無比忌憚,甚至都不敢將其取走,隻能就地深埋。
現在,倒是能做到正常視之。
潤生和陰萌去西亭鎮,給山大爺修葺破落的屋牆,順便再置備點米麵糧油。
梨花得上牌桌,陪著柳玉梅打牌。
自己能抽取出的人力,也就是熊善了。
在得到自己的事先提醒後,熊善挖掘時很是小心,特意在自己身上以及鏟子上,貼了好幾張辰州符以做庇護。
銅錢還在原地,被挖了出來。
李追遠示意熊善走遠點,他自己則擼起袖子,開始向四周揮手,改變和接引風水格局。
站在遠處的熊善看著這一幕,用力咽了口唾沫。
以前少年對他說過自己不會用符,他就沒信,現在一看,果然……一個能徒手牽引風水格局的人,哪可能不會用符?
這簡直就是符道大家,不需要符紙作為媒介,直接虛空畫符了。
李追遠這會兒是沒心思去理會熊善在想什的,他現在全部注意力都在那枚銅錢上。
從邪性角度出發,這枚銅錢遠遠比不過自己那本奄奄一息的《邪書》。
但它的威能,卻更直接。
人家不屑於操控你的精神,隻是埋頭改變你的肉體。
挖出它的地方,還一並挖出了幾隻大小不一的靈芝。
應該是經過地下的蚯蚓或老鼠變的,從色澤和毛發上可以瞧出端倪。
隻是這種靈芝,不僅沒有絲毫滋補效果,吃了後,身體也會出現大問題。
梳理好周圍的風水格局後,李追遠拿出陣旗,開始布陣。
陣法布置完畢,李追遠舒了口氣。
接下來,就到關鍵時刻了。
自己能否將這枚銅錢化為己用,就看這封印,能否完美打上去。
要是封印打不好,自己絕不會冒險帶著它,隻會重新選個地方,再次給它封印進地,等待自己下次實力提升後回來。
要是封印打好了,那它就能嵌入自己的新製羅盤中,充當羅盤核心。
銅錢本身運作原理,就是自帶一個陰煞風水局,凡是貼近它的血肉之物,都會在這一格局下陰生發散。以它為羅盤核心,那以後遇到特殊環境時,就會大大降低羅盤失效的概率。
很多瘴或者陣法,第一步要做的就是混淆掉你對方位的感知,有它在手,相當於大部分中低級的瘴或陣法,能無腦可削。
李追遠取出紅泥,在自己掌心、手背、手腕處,各自畫咒,最後再集合結印,當他以大拇指向下壓去時,風水格局和陣法同時被引動。
熊善隻覺得自己視野中,少年所在的位置一下子變得十分模糊。
可他又不敢上前去幫忙,要是一不小心衝破陣法或者幹擾到風水格局,那就是幫了倒忙。
終於,模糊感消散,少年的身形再度變得清晰。
那枚銅錢,也落在了少年手中,被少年很隨意地上下拋著。
完美封印。
李追遠很享受這種以前困擾自己的難題被自己回過頭來輕鬆解決的感覺。
這是自己的成長。
當然,要不是自己在夢鬼的夢境得到了魏正道的進一步傳承,他現在對這枚銅幣,還是沒有更好的方法。
另外就是,魏正道雖然名字有“正道”倆字,但他所傳授的東西,往往對邪物更為有效。從包取出一個小巧的羅盤,就少年的巴掌大小。
頭,也就隻有一個刻度表一個針頭。
因為李追遠把大量無用的可以靠自己腦力算出來的東西給省略了,弄出了一個隻適合自己來用的濃縮精華版。
太爺家屋後的小工坊還在,過年前後的這段時間,李追遠和阿璃就經常待在麵,他負責設計,阿璃來負責製作。
二人合力,把它給造了出來。
原本李追遠以為自己不實際上手,那就能確保沒誤差,但這東西似乎真有定數,哪怕隻是自己設計出來的,可做完後測試時,發現依舊存在著一個固定的誤差值。
這種誤差值,就跟自己沒辦法畫符一樣,太順太圓滿了,總得給你留點缺。
缺在這,反而是種好事,要是缺在其它方麵,反而會是一種大麻煩。
固定誤差,就不算誤差,反正使用它得靠自己大腦運算,無非是多算一道,小問題。
而且也因此具備了防盜效果,萬一遺失或者被偷了,別人還用不了。
羅盤中間有個小縫凹槽,李追遠將銅錢塞了進去,嚴絲合縫。
“我們家阿璃的手藝,真是沒得說。”
再次嚐試使用羅盤,掐印引動,羅盤指針連續波動,李追遠一邊看著它一邊大腦運算,隻一瞬間,就把這的風水格局給推演了一輪。
同時銅錢在頭還會發出顫音,被李追遠耳朵所捕捉,這頭,竟還有一層新的訊息:形勢下吉。就算是村鎮上的墳,也是以前找風水師傅看過的,下吉的墳穴,在鄉村算是不錯的了。
要真是測出上吉或者更往上的好穴位,那就可以給南通文物保護單位打電話了。
別想著這種好地方會空著輪到你,古人又不是傻子。
這新羅盤,既可以測算風水也自帶占卜吉凶效果,目前來看,稱得上是自己手頭上,最具實用性的一件器具。
這也為接下來,自己跟著亮亮哥出去時,增添了一大助力。
坐上三輪車,回家。
剛騎入思源村村道,就看見張嬸在向這邊跑。
“小遠,找你的,亮侯的電話。”
張嬸很喜歡來李三江家這邊喊人接電話,跑得勤快,聲量也大,因為無論是李追遠還是譚文彬他們都很客氣,每次接打電話,都會順手買不少東西,不像村某些人,用完電話就和你打哈哈,恨不得電話費都和你掛賬。
李追遠來到小賣部,懶得等待,把電話回撥過去。
“喂,小遠,是你?”
“是我,亮亮哥。”
“有個活兒,如果你有空的話……”
“有空的。”
算算時間,雖然還是有點早,但也可以進入正軌了。
最重要的是,大家夥的傷勢,都恢複得七七八八,是時候可以去摸索下一浪了。
比起被動等待,李追遠還是更喜歡主動出擊。
“要出一趟遠門,是貴州下麵的一個縣,那原本施工建設的一個水電站出了點問題,我們得過去進行輔助排查,越早去越好,這樣盡量不耽擱年後的工期。”
“可以,什時候動身?”
“後天,我們在金陵匯合?”
“好的。”
“那個,我順便幫你去學校辦一下手續,譚文彬和林書友的要不要一起辦?”
“要的。”
“那行,反正學校那的事,我負責去搞定,車票這類的我也會弄好,後天中午我們一起吃午飯,下午正式出發。”
“沒問題。”
“辛苦你了,小遠。”
“這是你的工作,也是我的工作。”
“,有你在,我心踏實,真的。他們都說是我照顧你,其實我心清楚,一直是你在照顧我。”“亮亮哥,你是不可或缺的,你可能不知道自己有多重要。”
就像派出所門口的牌子一樣重要。
“哈哈,說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對了,你們車坐得下這多人。”
我們的車,可是小皮卡啊。
“坐不下,所以還得勞煩亮亮哥你辛苦,開車來南通接我們去金陵。”
“不辛苦,這是我應該做的。”
掛斷電話,李追遠終於知道,亮亮哥以前是怎在如此繁忙的工作中,還能頻繁回南通的了,簡直就是見縫插針,沒縫也要硬插。
李追遠再次撥打電話,撥給了平價商店。
接電話的是陸壹。
他今年回家過年了,然後因為成了“廠二代”的原因,今年給他安排的相親局實在太多,陸壹受不了了,就早早地坐火車回學校。
他更喜歡在商店,熟悉和忙活自己的事業。
李追遠懶得打給傳呼台再一個一個呼叫了,反正他們團隊有自己的“總台”。
“張阿姨,我要這個,這個,這……”
李追遠選了不少零食,給了錢後說道:“放在阿姨你這,等虎子他們過來時,給他們吧。”“小遠侯啊,你可真有當哥哥的樣子。”
李追遠靦腆地笑了笑。
主要是張嬸小賣部的商品種類並不多,過年那段時間,譚文彬他們頻繁打電話,早給家拿去了不少小零食小商品,那些東西放家又沒什人吃,他就懶得再往家拿了。
回到家,柳玉梅她們還在打牌。
即使相處了這多天了,梨花拿牌的手,還是在顫抖。
他們夫妻倆這還算是好的,蕭鶯鶯自打柳玉梅她們回來後,她就一直待在大胡子家,沒再在這露過麵。
紙人都是她在那做好了,再讓熊善用拖車運回去的。
“胡了!”
柳玉梅拍了一下手,開始算番。
李追遠走到柳玉梅身邊,小聲道:“奶奶,後天我就要出門了。”
“回學校?”
“不回學校。”
“那你下學期,是不是就不怎待學校了?”
“應該是的。”
柳玉梅歎了口氣:“可惜了我院子種好的蔬菜。”
“可以讓秦叔抽空去金陵收菜。”
“。”柳玉梅被逗笑了,“算了,這田更多。”
“您是打算繼續在這兒住下了?”
“要不然呢,跟著你到處亂跑?”
“我不是這個意思。”
“反正住哪兒不是住。”這一把輪到柳玉梅輪空,她站起身,領著李追遠走到壩子邊,“得讓你太爺再多包點田,要不然不夠阿力和那頭熊一起種的。”
“謝謝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