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姨也是覺得自己這個問診結論有些荒謬,但她還是再次道:“可能是我才疏學淺,反正,我看出來的結果是這個。”
如果那少年不是李追遠,換做其他人,劉姨這會兒怕是已經強行出手將他給製服了。
沒辦法,一個心魔反噬的家夥,實在是太不穩定也太危險了,沒人能預判出他接下來會幹出什事。
這時,阿璃抱著兩個質地不同的牌位從東屋走出。
柳玉梅抬起手喊道:“阿璃。”
阿璃停下腳步,看向自己奶奶。
柳玉梅:“算了,沒事,你去忙吧。”
阿璃繼續抱著牌位上樓去了。
劉姨:“老太太……”
柳玉梅低頭,喝了口茶,淡然道:“無事。”
劉姨:“我的意思是,要不要再做一下更具體的檢查,小遠畢竟是……”
柳玉梅搖頭:“不用,小遠還是那個小遠,他若是有變化,就算騙得了其他人,也騙不過阿璃。”
劉姨怔了一下,隨即點頭:“的確。”
柳玉梅:“每個人,都有著屬於自己的秘密,小遠身上的秘密更多,相信他能處理好的。”
劉姨:“我明白了,那我給他準備些安神的藥湯。”
柳玉梅: “嗯。 ”
劉姨:“還有一件事,那天阿力回來不是說了,去給西溝村那戶人家辦喪事的事。”
“嗯,怎的了?”
“我很奇怪,小遠為什這般小心克製。”
“何止這次,上次桃林下那位翻身打盹兒,怕不也是。”
“幾條人命而已……反正罪有應得,我是覺得用不著這般麻煩與謹慎。”
“阿婷,你沒走過江。”
“是。 ”
“勿以惡小而為之,你當這句話是說給被保護到的弱小聽的?
就像下圍棋,每一子的落下,都得‘精雕細琢‘,隨意落子,保不齊什時候就會成為自己的一處破綻。
再者,克製與謹慎,不正意味著所圖所謀更大?”
劉姨:“看來,沒走江,有些事就無法感觸深刻,終究是一種遺憾。”
柳玉梅:“又沒攔著你,你現在就點燈去,又不是來不及。”
劉姨:“那哪成啊,我要是走江去了,誰來給您做飯?”
柳玉梅輕輕拍了拍自己的嘴:
“是我這張嘴的罪過啊,耽擱我柳家少誕生了一位龍王。”
……
李三江今早這彎兒遛得有點遠,主要是身體活絡開後,不僅昨晚睡覺遺留的不適消失了,整個人居然變得越來越精神。
李追遠知道,這是那個夢被自己接回來了,福運開始彌補恢複太爺的身體。
人一旦真上了年紀,這身體就漸漸開始由科學轉玄學了。
身體健康的可能說沒就沒,百病纏身的卻可以一直挺下去。
走暢快了的李三江發現自己真走遠了,都
走出村兒了,就在隔壁村小賣部買了瓶汽水,遞給小遠,他自個兒則跟人家要一碗水喝。
他這張臉,隔壁村也是都認得的,老板客氣,不僅不收汽水錢,還給他特意衝了碗紅糖水。
李三江就端著碗坐在小賣部門口的石墩子上,旁邊坐著的是小遠。
爺孫倆就這一邊喝著一邊看著村道上不斷來往的人和車。
喝完後,李三江遞給李追遠一張錢:“去,給太爺買包煙。”
李追遠把太爺手的碗接了過來,連帶著自己喝完了的汽水瓶子一起送還給小賣部櫃台,買了煙後,餘下零錢抓在手對著太爺晃了晃,然後很自然地塞入自己口袋。
“哈哈哈!”
不知道為什,李三江心湧現出一股由衷的開心。
他彎下腰,道:“來,小遠侯,太爺背著你回去。”
李追遠上了李三江的後背。
老人雖說年紀大了,但後背依舊如鬆般硬朗挺直,不像山大爺,已經開始縮水了。
李三江一邊走一邊哼起了一段評書,是收音機聽來的一段水滸。
每次李三江卡殼時,背上的李追遠就適時出聲提醒,幫他接上。
就這樣走著走著,瞧見家了。
前頭村道上,也走來一道熟悉的身影。
“李大爺,小遠哥!”
林書友背著登山包,雙手提著滿滿當當的特產,見到人後,他開始了奔跑。
沒跑幾步,袋子破了,東西灑落一地,一時因過度興奮而沒有察覺的他,又跑了好一段才感到雙手越來越輕,這才“呀”了一聲,重新跑回去蹲下來收拾。
李三江:“壯壯能考上大學,太爺我是理解的,記得那一年壯壯確實用功刻苦得很,就是這友侯也是大學生,太爺我是到現在都想不通。
不過,友侯人確實是好的,正經踏實。
要不是他老家是福建的,太遠,太爺我都想給他說媒了,壯壯那邊都早就談起來了。
對了,友侯喜歡啥樣的閨女來著?”
李追遠:“喜歡周雲雲那種的。”
上一浪中,阿友多次被趙毅拿捏,雖然次次話都隻說一半阿友就馬上服軟了,但李追遠聽力好全聽到了,也自然猜出來了。
“那是太爺我看走了眼,這友侯也沒那正經踏實嘛。
李追遠從太爺背上下來,二人一起去幫林書友撿好東西後回家。
“李大爺,這是給你準備的酒,還有我們那兒的煙,你抽抽,看看合不合口味,我讓我爺爺再寄。”
“太多了。”李三江把東西分出一部分,“壯壯現在不在家,你分出一部分東西替壯壯送他對象家去吧。”
“哦,好。 ”
林書友拿出兩大長條黑的臘肉,跑向潤生:“潤生,看看,我給你帶的什。”
潤生接過臘肉,放鼻前聞了聞,馬上露出笑容:“你們那兒的特產?”
林書友的表情一陣尷尬,誰家特產臘肉是用香灰熏出來的。
也就是他廟新鮮的香灰多,就特意讓廟人給自己“浸”了臘肉。
潤生咬了一口,咀嚼,吞咽,吃這東西,
不用點香了。
林書友又提著一袋化妝品拿給陰萌:“萌萌,給你的。”
陰萌詫異道:“這多牌子的?”
林書友:“嗯,我們那兒水路發達。”
阿友給彬彬帶的禮物最多,全是補腎壯陽的東西,就那個罐子,還泡著國家保護動物的生殖器。
“阿友,跟我來。”
“來了,小遠哥。”
在李追遠的目光示意下,潤生和陰萌也跟了過來。
廚房隔壁有個隔間,兩側牆上被太爺掛滿了神像,最中間那幅還是被太爺誤認為老子的孔子。
上次在家時,李追遠就單獨清理出了一片區域,並讓阿璃幫忙做了自己團隊所有人的名牌。
正麵是名字,背麵是各人的生辰八字。
中間擺了一尊精致小香爐,還是那次在工地內解決死倒後,潤生潛水下去拿出來的,本是尋香定位的好器具,但現在李追遠手頭有了
更好用的羅盤,就把它當道場爐擺這兒了。
地方是既小又逼仄了些,但水不在深有龍則靈。
隻是,李追遠剛進來,就發現香爐上被插著香,已燃到了尾端。
應該是太爺插的,因為他每天早上都有進到這拜一拜的習慣。
更有趣的是,在他們五個人的名牌間,還有一塊粗糙板子,上麵用毛筆寫著“李三江”。
李追遠記得太爺有次問自己,在那頭擺寫著名字的牌位有什用,李追遠說是用來祈福的,供進廟得給香火錢,不僅貴,還得到時間去續費。
太爺應該是覺得很有道理,就把自個兒名字也寫了放了進去,早上幫自己和小遠侯以及其餘眾騾子們都點個香,祈祈福。
林書友:“李大爺的名字怎也在頭?”
潤生:“怕吃虧?”
林書友:“哪能,占便宜了,占大便宜了。”
李追遠:“就把太爺的名字放這吧,畢竟是南通撈屍李。”
在少年看來,自家太爺比自己更適合南通
撈屍李這個名號,真要排個傳承順序的話,太爺還真應該在自己前麵。
李追遠:“廟簿神冊。”
“在這,在這。”林書友趕忙把廟簿和自己親自寫的神冊取出來。
李追遠接過東西,將其疊放在上麵,隨後左手持香,右手持黃紙,雙目微凝,氣息嚴肅。
林書友則開始起乩,下一刻,豎瞳開啟。
李追遠:“白鶴童子!”
林書友:“在~”
“今日,將汝移入本道場,你可有異議?”
“除魔衛道,吾職所在,無異議!”
李追遠將香插入,手中黃紙燃起,灰燼灑落在廟簿神冊上。
接下來,白鶴童子取出自己的神像。
這地兒太小,像官將首廟的那種神像肯定搬不進來,再說了,林書友坐飛機也帶不過來。
因此,神像這東西,如今隻能意思意思。
但這意思得……有些過於意思了。
白鶴童子看著自己乩童給自己準備的木頭人。
這是林書友自己雕刻的,手工那叫一個糙,上色也很不均勻,畢竟林書友隻會熟能生巧地給自己開臉,他又不是雕刻家和畫家。
白鶴童子最終還是把木頭人擺了上去,但豎瞳有些扭曲。
知道的,曉得這是自己“神像”,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那些歪門邪道打小人行咒用的劣質木偶呢。
這時,童子忽然聽到身旁少年開口道:“條件簡陋,委屈你了。”
童子嚇得扭曲的豎瞳瞬間筆直!
第一反應是少年生氣了,在反諷敲打自己。
雖說條件簡陋的廟宇,祂以前是肯定不會去的,因為小官將首廟意味著乩童素質較低,活兒少功德少能發揮的力量也小。
但這是例外,越是簡陋越是簡單,童子越是覺得溫馨,因為這才像是草創嘛,這才是提前入局占位啊,有一種自己已經是自己人的感覺。
祂真就隻是單純嫌棄自己這個乩童給自己
刻的“神像”太醜了而已,要不幹脆別雕刻什人像,給自己擺個名牌寫上名字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