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之前,李追遠就知道,天道是不會給自己機會離開江麵的。
很難想像,當年魏正道到底把天道傷害得有多深?
但……倒是也能理解。
別的不談,光是魏正道那種,悄無聲息地走江,成為了龍王,結果一點龍王該幹的事兒都不幹,一點責任也不當,仿佛硬生生給那一代龍王給掐沒了似的。
自己要是天道,也不會允許第二個“魏正道”出現。
可能,天道覺得自己還沒到被殺驢卸磨的時候;
天道還想繼續用自己這把刀,不舍得現在就銷毀。
也可能,是天道覺得,哪怕前有趙璐海後有大長老的如此危局之下,也不一定能殺得了自己。
萬一讓自己跑了,燈也滅了,自己不在江上來到岸上,不再受江水影響,那自己將徹底失控。
總之,天道拒絕了自己的認輸申請……
把燈,
給滅了。
這裹挾在一起,不分你我的燈焰,自然沒辦法區分起來滅,要滅隻能一齊拍滅,這也就順帶著,將趙無恙頭顱上原本的那株火苗,也一並熄滅。
天道是無形的,這是出題人一直以來的風格。
所以,這次的事,也可以理解成是李追遠動用了秦柳兩家龍王門庭的位格,強行與趙無恙留下的靈念進行了抵消。
李追遠忽然痛苦倒地,七竅流血,也是受這三股龍王位格對撞後的反噬,可不是天道拒絕後順手給自己來
了一巴掌。
但真實是什原因,李追遠自個兒心清楚。
其實,為了避免挨這一巴掌,少年先前坐地上,對著那盞燈,各種方法都嚐試了一遍。
結果,全都無效。
因此,李追遠站起身,最終決定利用這盞燈進行二次點燈時,少年心也有一抹無奈。
唉,
這一巴掌,注定逃不掉。
趙璐海:“你沒有自己點燈……是什意思?”
李追遠:“你可以理解成,我命更硬,把趙無恙的燈克滅了,把你,給克死了。”
趙璐海:“命……硬?”
此時,火焰已經燃燒到趙璐海的腰部。
不能再拖了,再拖他就要燒沒了,而李追遠,也終於準備好了。
少年抬起頭,當那雙冰冷的眸子看向趙璐海時,趙璐海感受到了一股心悸。
“你……”
李追遠:“你該死,但你不該死得這便宜。”
少年食指與中指並攏,向趙璐海走去。
行進途中,李追遠開口道:
“阿友,借梯!”
林書友本能向前一傾,右膝向前立起。
李追遠踩上林書友的膝蓋,將高度拉平,手指點在了趙璐海的眉心。
不是必須得實際接觸,倒是也可以隔著一段距離激發出來。
但這畢竟是剛推演出來的新秘術,一次試驗都沒做過,而且這秘術的幹係太大,李追遠也擔心處理不當,這秘術擴散開去,把身邊自己的夥伴們也影響到了。
……
意識深處。
本體依舊站在壩子上,看著魚塘方向。
他看見了:
好多好多魚,成群結隊,自魚塘飛向天空。
.?.?.?.?.?.
李追遠的指尖,出現了一個黑色的圓圈,這圓圈,透著一股令人絕望的黑。
仿佛這世界的一切有靈之物,在這種黑色麵前,都如同被水浸泡過的宣紙,這黑色如墨,觸之即入。
那間,趙璐海隻覺得自己的意識瞬間被分割成無數個碎塊,每一個碎塊都在獨立演繹著各種各樣的極端情緒,而這些情緒,最終都會同步向他傳導,讓其感同身受每一處。
在此刻,他忽略了時間,每一秒,都是無限延期的漫長。
無數個碎塊的自己在哀嚎,在跪地磕求,希望早點結束這仿佛看不到盡頭的折磨。
死亡,在這種酷刑麵前,真算得上是苦盼甘霖般的賞賜:所謂的生不如死,無法形容此間萬一。
這是……意識層麵上的修羅地獄。
因為趙璐海是這個領域的第一載體,所以他所正經曆的,也會等同擴散分享至地下深處所有趙家先人身上。
一時間,下方,所有身體殘缺的趙家先人,體驗到了先前被火燒時,更強烈千倍的痛苦!
沒有哀嚎,沒有痛哭,甚至原本哭天搶地的他們,
此刻全部停止了動作。
但這種無聲,卻能傳遞出令四周所有生靈都能感知到的恐怖意味。
林書友下意識地閉上眼,捂住耳朵,他不知道他在阻擋什,可本能使然,讓他做起了自我保護動作,沒實際用途,隻求個心理安全感。
童子更是發了瘋般地在阿友心大喊:
“怪不得他是酆都大帝的傳人,他就該在酆都,就該在酆都!”
譚文彬的五感本就敏銳,這會兒,幹脆自行封閉了感知,直接自閉。
而那四頭已經服服帖帖的靈獸,這會兒變得更唯唯諾諾,一個個全部匍匐在譚文彬意識麵前,瑟瑟發抖。
它們很害怕,萬一下次再犯錯誤,再不聽話,那位就會用這種方式,來懲戒他們。
隻有潤生,站在那,表情沒什變化。
站在琥珀色外圍的大長老,受到的刺激最大。
先是目睹趙璐海的忽然失敗,
再發現自己夢寐以求且為此付出巨大代價的安息之地即將傾覆,
再察覺到整個趙家散發出的無形痛苦。
“噗通!”
大長老跪伏在地。
都說哀莫大於心死,這一刻,他是很多個哀齊聚。
他眼神變得呆滯,嘴角流出口水,已恢複不少歲月活力的下半身,更是滲出了深色,濕了褲子。
他,瘋了。
這是連李追遠都沒料到的。
因為現如今的大長老,在得到補充後,是當之無愧
的活著的趙家第一人。
李追遠在對趙璐海施以酷刑的同時,已經在思索接下來該怎麵對大長老了,這應該是這一浪,最慘烈的一場惡戰。
結果,他瘋了,精神失常了。
普通人麵對瘋子或許會害怕,但到了他們這種層次,意識不清醒,必然意味著威脅大大下降。
“兩條龍,兩條龍,哈哈哈哈哈,我見到了,兩條龍,哈哈!”
大長老開始拍打著自己的膝蓋,有哭有笑。
這種陡然的轉變,放在其它時候,會極為突兀,可轉念一想,這是趙家祖宅,這是趙家人……又覺得有點理所應當了。
這一大家子的,截去趙毅這條尾,再掐去趙無恙的頭;
中間這一大坨,本就是一群上不得台麵的貨色。
也好,省去一場惡戰,這本就是臨時插入的一浪,沒讓大家全員受重傷躺著回去,倒也算正常。
仔細算起來,李追遠發現,好像這一浪,團隊中,自己受到的傷害最大。
終於,趙璐海最後一點頭顱,也被燒了幹淨。
同時焚化掉的,還有下方那些趙家先人。
李追遠收回手。
他們享受了多少年的“快樂”,李追遠就返還了不知多少倍意識感知上的極致折磨。
另外,這隻是第一輪。
濃鬱的彼岸花香氣傳來,接下來,他們將被投往酆都陰司。
去繼續體驗……真正的地獄!
早已虛化到近乎透明的琥珀色,在此時如玻璃般開始破碎,不僅籠罩著李追遠等人的這塊區域碎裂了,連帶著下方也一並破碎。
“哢嚓!”
“轟!”
失去底部支撐後,趙家祖宅的地麵,開始凹陷。
好消息是,寶庫所在的這塊區域,凹陷並不嚴重,過了一會兒就停下來了。
壞消息是,先前琥珀色燃燒時,連帶著將寶庫的東西,一並“燒”了個七七八八。
這火不是普通火,其性質和李追遠所掌握的業火很相似,它不會燒凡物,但卻能將非凡物品的特性給燒去。
寶庫的很多珍惜材料,被燒成了工地都不要的建築垃圾;很多寶物,被燒成了連古董都算不上的普通藝術品。
倒是常年不開門的寶庫內,空氣變得無比清新。
李追遠深吸了一口氣,他可是開著一輛大卡車來的,可不想放空回去。
譚文彬用手扒拉著就在眼前的一處櫃子,挖到最底部後,譚文彬舒了口氣,道:
“小遠哥,還好,最底層有部分沒被燒到,還能用,這也是,底部還能用,這一樣,其它地方應該也差不多。”
李追遠聞言,點了點頭。
那就行,可以接受。
至少保證了自己那三具符甲的材料,以及在太爺家屋後田布置永久陣法道場的所需。
初步估算……還真就夠裝滿那輛大卡車。
既然來時所定的目標達成了,也就沒什遺憾了。
比起發大財,能以這種方式解決掉趙璐海,能讓夥伴們狀態都保持良好,能平順地解決完這一浪,才是更重要的。
畢竟積攢前者的目的,本就是為了後者,沒必要本末倒置。
林書友:“那三隻眼的家底,不是就這被徹底燒沒了?”
譚文彬:“阿友,你在想啥呢,那是人家趙毅的婚前財產。”
林書友:“啊?”
譚文彬:“你替他惋惜什,這是梁豔梁麗她們該考慮的事,是吧,他二嬸?”
林書友:“他二伯!”
譚文彬:“哎,我挺喜歡這個輩分。”
“哈哈,兩條龍,兩條龍,我看見了,我看見了!”
大長老對著李追遠大喊大叫,無比亢奮。
琥珀色澤消散瓦解後,大長老與李追遠等人之間就沒了阻攔。
但譚文彬還是先當著他的麵,去查看那些材料了。
因為,沒人會覺得大長老在裝瘋,他必然是要被殺的,他本人也清楚,所以他裝瘋,根本就沒有意義。
不過,保險起見,潤生還是在阻隔消失後,第一時間就握著黃河鏟,緊盯著大長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