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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元府。

    中年模樣的道士端正而坐,替眼前這位生性跳脫的師弟沏上一杯熱茶: “說吧,閑來無事,尋我作甚?”

    “昊明師兄,你別說你不知道最近菩提教作亂,赤雲洞茂楓等人,還有靈虛洞的靈素師姐,全都遭了和尚的毒手。”

    華明乃是師尊新收的小師弟,還未突破三品,也參與不進大劫中去,但對這些爭奪香火之事卻是頗為感興趣。

    身處劫外,看熱鬧不嫌事大。

    他此刻也是滿臉興奮。

    “知道,又如何?”昊明真人淡淡回應,他不僅知道此事,還收到了教中的法旨,眼睜睜看著諸多平日需自己仰望的師兄師姐離開了北洲。

    但這些,跟他一個平庸之輩有什關係。

    “師兄何必裝傻。”

    華明不滿的起身,伸手指了指旁邊: “連我都聽見了,隔壁可是立起了仙祠,叫什太虛真君祠。”

    “別忘了,天塔山可是靈素師姐的道場,如今她出了事,這塊地怎莫名其妙就有了主

    人。”

    “我可沒聽說過道場這東西還帶繼承的,況且據我所知,那所謂的太虛真君並非是咱們北洲修士。”

    華明一口氣似那連珠炮似的說完,端起茶杯潤了潤喉嚨。

    “你到底想說什?”昊明真人不動聲色的看著這小師弟。

    “說什?”華明子呲了呲嘴,無奈道:“這好的機會,師兄就眼睜睜放過了?”

    聞言,昊明真人搖搖頭,重新替對方倒滿茶杯: “你是不是忘記了開元府還有位舒羽真人,清光洞不發話,哪輪的到我開口。”

    那太虛真君立祠,必然會引起許多人的注視,但其中肯定不包括自己。

    “嘿嘿!”

    華明聽了這話,不僅不急,反而笑了出來: “師兄,這你就沒我腦子轉的快了吧,您想想,何人在負責清查菩提教之事?”

    “靈素乃是死在和尚手,幽瑤師姐還在查辦此事,事情沒辦完之前,那舒羽真人身為幽瑤的師弟,哪好意思侵占靈素留下的天塔山,就不怕影響他師姐的清譽?”

    聞言,昊明真人倒茶的動作微微一滯。

    幽瑤此行,說是在幫靈素及另外幾位同門

    報仇也不為過,若是事情辦成了,在教中的地位必然要再往上跨出一大步。

    這一次,她所求的是名而非利。

    故而在大仇未報前,哪會縱容手底下的人去插手靈素的“遺物”。

    怪不得,那太虛真君立祠這些天了,舒羽師兄卻是全無反應,原來問題出在這。

    “可別怪師弟沒提醒您,這場動亂並非一朝一夕的事情,我教與那菩提教都是天地大教,如今起了糾紛,還不知道要鬥多久,長輩們也不會真苛求幽瑤師姐獨自處理此事,隻需她抓住三兩個和尚,給幾位同門的死一個交代,也就罷了。”

    “說不準就是十天半個月的事情,您可得把機會抓穩了。”

    說到這,華明又用那開玩笑的口吻打了個哈哈,拍著肚子道: “就算是師兄您瞧不上,師弟可還餓著呢,與其把天塔山讓給一個外人,還不如給我嚐嚐皇氣的滋味兒。”

    "……"

    昊明真人瞥了過去,沒成想這看似不著調的師弟,也有腦子清晰的時候。

    他猶豫片刻: “你說如何去辦?”

    “我看師兄這道場中的百姓也安逸許久了,您幹脆趁現在攫取一筆皇氣,讓那大妖再往外麵逛一逛。”

    華明顯然是來了興致: “試試他的深淺。”

    “若是個沒本事的,就趁機毀了他的太虛真君祠,仙祠這種東西,可不是說建就能重建的,一次被毀,便能讓那天塔山的百姓徹底對其失去信心,咱們再順勢而入,事情不就成了。”

    “當然,如果是有本事的,大不了道個歉,把大妖討回來便是,也不吃虧,咱們再從長計議。”

    昊明真人安靜聽完,閉上眼眸。

    唯有那不住摩挲著茶杯的手掌,顯出了些許心動。

    ……

    吼!

    伴隨著一聲長嘯。

    渾身長滿白毛的巨猿突兀踏入了開元府,好似入那無人之境,一路狂奔不止。

    好不容易得以喘息的諸多難民們,在缺水少糧的情況下,早已經沒了逃遁的力氣,除去本能的哀嚎外,皆是虔誠的跪俯於地,口中頌念著昊明真君的尊諱。

    然後被一腳踏成肉泥。

    這種事情,在北洲早已成了常態。

    僥幸活下來的難民,臉皮抖動著瞪大眼

    睛,看著方才還在與自己討論,待到仙家平了妖禍以後,打算在城做點小買賣的同伴,在頃刻間化作了一灘碎肉。

    他戰栗良久,隨即猛地用盡最後力氣,在地動山搖間翻身而起,然後拚了命的叩首,頌念聲已然破音,他卻還嫌不夠高昂。

    天甚高,需得再大聲些,方才能讓真君聽見世間的苦難。

    所幸那白猿很快便是奔離了此地,隻留下滿地的碎屍,以及遍野的哀泣,還有那久久不能散去的頌念。

    "……"

    白猿目光微凝,其實天塔山很好找,都不用辨認方向。

    一眼看去,活得最像人的那便是了。

    有屋舍棲身,有水糧填腹,這般正常的事情,但在如今的北洲,已然成了某種奇觀。

    這的難民隱約瞥見了妖魔的輪廓,雖同樣驚懼,但至少吃飽喝足,還有力氣奔逃,他們並未跪在原地等死,而是朝著那座最高聳的山峰匯聚而去。

    山峰上,一座倉促建起的仙祠,算不得雄偉華美,甚至略顯粗陋。

    讓人很難想象,這樣的一座祠堂,能在凶悍如斯的妖魔手中護住什東西。

    白猿咧開嘴,露出尖銳的獠牙。

    它的眸光同樣落在那座仙祠之上。

    想要在北洲占據一座道場,靠的從來就不是立祠豎廟,而是能保證這仙祠永遠佇立的實力和威望,那外來者實在是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

    “吼!”

    自猿再次發出一道咆哮,下一刻,它重重踏地,龐大的身形橫空而起,直直的朝著那座仙祠掠去。

    肆虐的妖力如大浪席卷,拳峰未至,那小小的仙祠已經劇烈抖動起來。

    難民們則是怔怔盯著血紅的天幕。

    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事情,卻又無力改變什。

    如今的世道就是如此,自己這群人仿佛爛泥一般被踩來踩去,隻能受著,若是僥幸活了下來,便等待著下一個仙家的降臨。

    下一刻,漫天的妖力好似泥牛入海,消失的無影無蹤。

    天幕的紅雲漸漸淡去。

    那頭身形偉岸的大妖,就這僵硬的懸在了半空。

    它距離仙祠已經很近了,隻需再出一把力氣,便能一拳將其搗碎。

    但就在兩者之間,一道白衣勝雪的身影悄然懸在了上空。

    那身影許多人都見過,畢竟對方最喜歡做的事情,便是在自己這堆爛泥間穿行,漫無目的的走來走去,也不怕弄髒了那素潔的衣袂。

    也是從對方出現以後,仙師們變得更加體貼了起來,不僅替他們修築了屋舍,平日湊集的水糧也變得不再捉襟見肘,讓眾人不至於再像牲畜般圍堵著哄搶地上的米粒。

    但由於這位仙師離紅塵太近,就活在難民們的視線中,如今對方高懸天際,那仙氣縹緲的身姿,反倒變得有些陌生了起來。

    "……"

    沈儀淡然看著前方掙紮不定的白猿,略微探掌,太虛之力便是化作無形大手,扼住了這妖邪的脖頸。

    “嗤!”

    白猿瘋狂調動著妖力,希望能震開這束縛。

    然而卻是始終掙脫不得。

    它終於放棄了抵抗,卻並沒有求饒,而是繼續扮演著凶狠的模樣。

    昊明真人交代的事情,它已經辦完了,這潭池水說淺不淺,至少不是自己這個初入三三變化的妖尊能攪動的。

    但要說有多深,那倒也不至於。

    對方或許天資出奇,道途穩固,以至於展現出了遠超三三變化的實力,但顯然還未真正跨過下一個階段,與昊明真人相差甚遠。

    換而言之,今日對方肯定是動不得自己。

    既然如此自然是沒什好慌的。

    果然,緊跟著天幕中便是掠來了兩道流光,人還未至,歉聲先到。

    “道友,誤會了!”

    昊明真君攜師弟而至,臉上掛著無奈笑意,先是朝著沈儀作揖,隨即不滿的瞥了白猿一眼,教訓道: “道兄我修行到了瓶頸,此獠乃是奉我之令,稍稍拿取一筆皇氣,誰料它凶性未消,一時間闖過了界。”

    “還望道友能體諒一下,讓我帶此獠回去,必然好生訓誡。”

    "……"

    華明立在師兄身後,偷偷翻了個白眼。

    對於沒能幹脆利落拿下天塔山,他心分明是覺得有些可惜。

    這南洲修士居然真有幾分手段。

    此次試出了深淺,想要占下此地倒是不難,就怕幽瑤師姐那邊進展太快,以至於生出什變化。

    念及此處,華明心中多出幾分煩躁,再看向對麵那個沉默的年輕修士,也是有些生厭:“你這修士,莫要得理不饒人,我師兄都已經道歉了,還不快快放了這猿妖。”

    “住口。”

    昊明真人蹙眉瞥了他一眼,隨即又重新噙著笑意,朝著對方拱了拱手: “道友寬宏大量,道兄我也知曉禮數,待我懲戒了這孽畜,必然派弟子將賠禮送來,以示歉意。”

    或許是平庸了太多年,做事比較謹慎。

    以昊明真人的修為和背景,本可以不用對這南洲修士如此客氣,而且很多事情,譬如賠禮換回大妖,乃是北洲的規矩,也不必用在對方身上。

    但他也不想多事,幹脆就照舊例一並辦了。

    自己讓步許多,若對方還緊咬著不放,那就太不懂事了些。

    說罷,昊明真人重新看向白猿,斥道:“孽畜,還不滾回來!”

    白猿俯首認錯,隨即踏步便想朝他掠去,然而身形微動,這頭大妖臉上卻是掠過一絲異色。

    它困惑回頭看去,隻見那白衫青年仍舊安靜懸立,隻是扼住自己脖頸的無形大手,卻是絲毫沒有撤去的意思。

    “道友?”

    昊明真人也是察覺到了異樣,緊皺眉頭,朝著沈儀看去。

    “你的歉意。”

    沈儀平靜對視過去,突然笑了笑: “值幾個錢?”

    話音未落,白猿突然預感到了莫大的危機,本能的狂嘯起來。

    扼住它脖頸的太虛之力倏然收縮,殘忍的陷進了它的皮肉,下一刻,沉悶的骨折聲音傳蕩開來。

    不止是脖頸,就連四肢也是被太虛之力齊齊截斷,方才還凶煞的大妖,那間便是化作了一堆碎屍!

    直至身隕,白猿的臉上仍舊掛著一抹難以置信。

    昊明真人和他師弟的神情與這白猿相仿,都是不約而同的愣在了原地。

    青年那淡然的嗓音是如此的刺耳,讓這位脾氣頗好的真人臉色漸漸漲紅了起來,他全然沒想到,此子居然如此咄咄逼人。

    “你敢殺我們的猿妖!”華明已經沉不住氣的跳了出來,怒氣衝衝吼道: “一個破落戶,誰給你的膽子!”

    沈儀再次抬起手掌。

    就這一個細微的動作,便是讓華明臉色一滯,下意識退回了師兄的身後。

    哪怕整個北洲都沒有人敢於開同門相殘的先河,更別提一個外來戶對仙脈弟子動手。

    但此人先前的舉動已經證明了這就是個不講道理的瘋子,華明又哪敢拿自身的性命去賭氣。

    "……"

    昊明真人抬起頭,深吸一口氣。

    要知道,他身後可沒有什師兄師姐護著,當初為了收服這猿妖,可謂是花去了大半身家。

    如今就這死在了眼前,損傷慘重先不說,上哪再去找一頭大妖來替自己辦事?

    他滿臉陰沉的朝前方看去: “道友做了初一,那就別怪我等做那十五了。”

    規矩之所以是規矩,那就是因為任何不遵守的人,旁人都能讓其在北洲混不下去。

    今日對方斬了自己的猿妖,那下一次,待到這位太虛真君收割皇氣的日子,自然也可以有位昊明真君從天而降,替其宰了那頭妖魔。

    “你且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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