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馬車之中,懷貞公主就有些佩服的看著顧留白說道:“還真被你猜出來白有思是裝傻。”
顧留白微微一笑,道:“這本來就不難猜,你想想白有思執掌滄浪劍宗和對我的態度,就可以知道他是最怕權貴的那種修行者。”
懷貞公主似笑非笑的看著顧留白,道:“長安和洛陽加起來,不怕權貴的修行者也找不出幾個吧?”
“他是屬於那種特別怕的,大概他是十分清楚,他的資質其實沒法讓他站到這種高度,他必須得靠著權貴占著很多修行資源,才能保證他一步步往上爬。”顧留白看著懷貞公主,笑道,“不過他已經到了這樣的修為,怎可能因為一時的心境不穩而直接發瘋,他要是真的發瘋也是怕的。不過正好也說明,他現在的確沒有什後台,我們兩個現在過來,擺明了做他的後台,他就一下子有了底氣了。這人的骨氣呢沒有多少,底氣呢也要靠你這樣的權貴給,不過隻要給他撐腰的權貴不倒台,他這樣的人物就有了足夠咬人的底氣,他這人的修為不弱的,再加上我給他的那些劍經,他在南詔做個皮鶴拓的供奉,保護保護皮鶴拓足夠了。若是事態有些緊急的時候,我再弄些無名觀的長老過去,誰也動不了皮鶴拓。”
“給他撐腰,他就有足夠咬人的底氣?”懷貞公主現在不端著架子,輕易就被顧留白逗笑了,“顧十五,你要說他是仗勢欺人的惡犬就直說。”
顧留白一本正經道,“那可不能這說,畢竟現在是我們的人,麵子還是要給別人的。”
“他為了保命,裝瘋賣傻不說,把自己弄得那臭,還要什麵子,他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好處就成了。”懷貞公主忍不住吐槽了一句,這才笑吟吟的看著顧留白,認真問道,“那顧道首,你利用完了我,接下來又準備帶我做什?”
“誰說利用完了?”顧留白的回答總是出乎她的預料。
“?”懷貞公主一愣。
顧留白笑道,“再勞煩公主陪我去見見我的學生鄭冬至,我從扶風郡回來,還沒來得及見他和他娘。可惜我這學生年紀太小,修為太低,不然上次我也安排他一起看看鍾鐻金人了。”
懷貞公主之前就知道顧留白和城這些貴婦關係不錯,尤其是幽州那兩座書院所用的地方都是鄭冬至的娘送的,但她沉吟片刻,還是揣摩不出顧留白今日帶著她去見這鄭氏夫人的真正用意。
顧留白也不和她打啞謎,直接解釋道,“那些門閥現在對鄭氏傾軋得很厲害,我雖然返回長安沒多久,但要讓人真正忌憚你,就得隔三岔五提醒提醒他們。我這次過去,正好借著我是鄭冬至名義上老師的由頭,找點人麻煩,倒不是真要給鄭氏出氣,隻是讓他們別忘記我的手段。前麵那幾個月,我在扶風郡雖然對付了不少厲害的修行者,但長安這些人沒親眼見到,總是不夠震撼,這次對付鍾鐻金人之後,他們也隻知道玄慶法師厲害,恐怕卻有點忘記了我的厲害。”
頓了頓之後,顧留白又笑道,“最近很多人估計也想看看我現在的修為到底如何,但是他們手頭上連個足夠分量,能試試我的人都沒有,既然他們沒有人敢試,那我得自己想想辦法。”
懷貞公主頓時反應過來,輕聲道,“你想喊人裝成別的門閥的人來對付你?”
在自己的馬車車廂還這輕聲輕氣,顧留白也被她逗樂了,“這種手段雖然簡單,但用來栽贓嫁禍十分有效,而且見了我的厲害之後,估計真正被坑的人也不太敢聲張。尤其是傾軋鄭氏的那些人,他們吃點虧也會覺得是自己自找的。那刺殺發生的時候,還有大唐公主在場,那這罪名就重了。”
懷貞公主點了點頭,她倒是也覺得自己不虧,甚至十分期待。
因為這樣至少可以親眼看到顧留白和高手戰鬥了。
顧留白此時卻又認真起來,道,“我去鄭氏門閥還有一個更為重要的目的,你不是之前幫我盯著安知鹿,和我說現在鄭仲夏全力在輔佐他?我得通過鄭氏門閥,和安知鹿保持一定的聯係。”
懷貞公主一怔,“難不成你要和他做生意?”
“反正你父皇要用他牽製那些門閥,在我看來,最少最少,幽州那邊是要交給他的。既然他必然會坐大,那我在這段時間和他做生意,各取所需,也沒什稀奇。”顧留白點了點頭,道:“而且這人的確很有能力,他現在明麵上還算我們沾親帶故的朋友,沒必要硬把他往我們敵人的方向逼的。”
懷貞公主沉吟了片刻,由衷感歎道,“顧十五,你這腦子和長安的權貴們可真不太一樣。”
“出身不同罷了。”顧留白淡然道,“你別忘記我是冥柏坡埋屍人,我在那是大唐暗樁,其實坦白將,關外的那些人都是我的敵人,哪怕是敵人,能夠好好和我做生意,不讓我吃虧,能夠讓我變得強大,我都能和他們做生意。”
說完這些之後,顧留白又微嘲地說道,“長安這些門閥坐享其成慣了,他們理所當然覺得大唐這碗的肉都是他們的,所以他們對待任何真正有能耐的,類似安知鹿這種人,都是下意識的抱著敵視的態度,就覺得這是巨大的隱患。保著這種做派,他們就不太可能拿出真正的誠意和人做生意。”
懷貞公主心中有些觸動,她沉默了一會,道,“是不是我想法也得改改?”
顧留白微微一笑,道,“那倒不必,我的身邊什人都要有,既要有禮賢下士的人,也要有仗勢欺人的人,要有講道理的人,也要有蠻橫不講理的人,不同出身,不同做派的人,便能夠從不同的角度,不同的高度去看問題。”
懷貞公主嗯了一聲,卻又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衣袖,佩服道,“但我怎就覺得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樣,既能站在權貴的角度看問題,又能站在販夫走卒的角度看問題?”
顧留白想了想,笑道,“可能我娘她們本身也應該算權貴?但她又偏偏讓我在冥柏坡那種地方摸爬滾打。”
懷貞公主想了想,點了點頭,忍不住道,“你娘真厲害。”
……
暮色四合時分,鄭府的青瓦上鋪滿了落葉。西風在回廊間遊蕩,將暮鼓聲吹出細碎的回響。吳嫣紅立在東廂房的滴水簷下,看著侍女們點燃第一盞絹紗宮燈,暖黃的光暈在她眉間投下淺淺蔭翳。
鄭冬至攥著半卷《南華經》從書房跑來,鹿皮靴踏碎滿地斑駁樹影。
他看到顧留白靜靜的駐足在中庭。
顧留白望著中庭那株老梨樹上最後一片倔強不肯墜落的葉子——就像此刻鄭氏在門閥傾軋中搖搖欲墜的處境。
顧留白和懷貞公主的到來驚動了整個鄭府,但懷貞公主提前告知,隻是隨著顧道首前來看看鄭冬至的學業,所以即便是鄭冬至的父親鄭裕仁也隻是出來露了個麵,打了個過場便行告退。
待得侍女們離開,偌大的“棲梧院”便隻剩下了他們四個人。
顧留白一看在吳嫣紅身邊的鄭冬至就笑了。
“你這小子才幾個月不見怎就長高了一截?但你之前虎頭虎腦的什都不怕,怎現在畏畏縮縮的了?”他看著鄭冬至,覺得這小子看上去就老成了不少,而且他也看出鄭冬至是因為懷貞公主在場,所以才這副模樣。
畢竟懷貞公主的身份對於他而言還是有些嚇人。
鄭冬至咧了咧嘴,他求救似的看著自己的娘。
畢竟他覺得麵對懷貞公主,要是說錯什話,那可是要連累自己的爹娘的。
顧留白故意逗他,笑著點了點懷貞公主,道,“鄭冬至,喊師娘。”
此言一出,別說鄭冬至有些嚇傻,就連吳嫣紅都吃了一驚。
懷貞公主卻是心中美滋滋的,臉上也不由得露出笑容,“聽你老師的,你叫師娘,我給你見麵禮。”
“快叫吧。”顧留白看鄭冬至還傻愣愣的,直接伸手彈了他腦門一下。
鄭冬至看到吳嫣紅微微點頭,這才壯著膽子看著懷貞公主叫道,“師娘。”
懷貞公主抿嘴一笑,從袖中取出一個純金的金魚小墜子,“乖,下次師娘給你個更好的見麵禮。”
看著顧留白和懷貞公主這般姿態,吳嫣紅也是徹底鬆了口氣。
“皇帝賜婚的事情你也應該聽說了,現在隻有我們四個人,你也別把她當成李氏的人,就當成我明月行館的人。”顧留白看著吳嫣紅,笑道,“最近你們娘倆覺得哪些家夥最討厭,就和我說說,我得給他們長點記性。”
懷貞公主看著鄭冬至越發覺得有意思,摸了摸他的頭,卻是微微一驚,“顧十五,鄭冬至這根骨不俗啊。”
顧留白笑道,“那是,估計比我小時候扛打。”
鄭冬至畢竟還是小孩子,他見現在這狀況似乎可以隨便說話了,一開口便忍不住說了一句,“師尊,你不是有裴二小姐了,怎還能勾搭上公主?你不怕公主知道你在外麵還有女人,砍你腦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