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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箭矢淒厲的尖嘯,貼著士兵的脖頸擦過,一旦有人中箭停住腳步,定有敵人抓住機會,齊開弓弩,激飛出數十根羽箭,自中箭者身上鬆針般炸開。

    狩虎、狼煙血勇上臉,奮不顧身地攀登城頭,拚死把馬刀砍在敵人的頭上,自黃金通道內湧入朔方台城。

    三軍潮水一樣湧動著推進。

    朔方台城下,大地震動,霧蒙蒙的雪原卷起灰白煙塵,射手羽翼一樣從兩側圍攏,聚成一片起伏的血紅波濤。

    波濤漫過土地,隻剩下累累白骨。

    八獸之狐的半身離散開來,從天空墜落到大地,從火燒的雲沒入狂浪的潮,濺起一道罕有人注意的、小小的血水花。

    所有人奮力拚殺,往前湧動,根本無心注意到天上發生的一切。

    唯獨鬥爭烈度尚在控製當中,感知敏銳的臻象宗師!

    水花潰散。

    八獸怔愣當場。

    魏國公徐有光、大將軍賀寧遠無不放大瞳孔,倒吸一口涼氣,一股子勁氣從尾椎骨躥升到後腦,轟然炸成冰涼!

    鷹!

    豨!

    狐!

    旦夕之間,八獸去二!

    十日之間,八獸去三!

    僅憑梁渠一己之力!一槍之力!

    賀寧遠猛然回想起三日前,梁渠同他商議戰術安排之景。

    唯三句話。

    有人來追,莫要攔!

    有人來襲,莫要阻!

    專心對敵,莫慌勿驚,放他施為!

    流金海戰之後,八獸多久未有如此重大傷亡?宛若一堵堅牆豎立草原之上!

    今日之景,何等的令人驚懼!

    大順驚而北庭懼!

    “哈哈哈!哈哈哈!”

    賀寧遠仰天大笑,笑聲響徹三軍,蕩徹蒼穹。

    本攔截靈狐的臻象趁北庭驚恐,閃爍縱躍,飛來一刀斷去城樓上蔽日大旗,大旗傾倒,軟掛到城牆之上,尚未貼落,便為罡氣撕成碎片,咆哮回蕩天地之間。

    “八獸之鷹、豨、狐,三獸已死!”

    “八獸之鷹、豨、狐,三獸已死!!!”

    咚咚咚!

    大順後方傳來激昂鼓聲,高亢的嗩讓人靈魂

    出竅。

    滾滾浪潮之上震出波紋。

    今日北庭圖騰,倒下三個!

    轟!

    軍旗遮天蔽日,大順軍士再暴漲三分氣勢,滾滾氣血氤氳,將寒冷的空氣灼熱,方圓二十外的積雪消融化水。

    此時此刻,再無人可以遏製,倘若阻擋在前,靜止不動,隻會成為被惡浪打碎的礁石!

    浩浩氣血幾乎凝成實質。

    與大順形成對比的,北庭因狼王到來,少許上升的士氣,斷崖式下跌!

    人的鬥誌一旦升起,切不可動搖。

    一旦動搖,各種自欺欺人洶湧而至,再不可能升起!

    “殺!!!”

    黃金通道再堅持不住,轟然破碎。

    但血浪潮頭不僅未退,甚至又漲三分,拚了命的往城中擠。

    有臻象宗師甩出罡氣,劈砍在城牆之上,塊塊碎石掉落。

    破了!

    氣血長城竟衰弱到尋常宗師亦可破壞的境地!

    北庭倉皇,大局已定!

    “梁渠!”

    梁渠之上,九天之外,怒吼喝罵,幾乎將青龍

    虛影震散。

    然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北庭武聖狼主無比憤怒之下,怒了一下,他為張龍象阻攔,根本無法對他出手,隻能目睹靈狐被抓,吼叫幾聲。

    “哈哈哈。”

    青龍環遊。

    梁渠一手斜槍,一手提拎靈狐黑發,朝天大笑。

    血珠墜落,濺到磚石之上。

    朔方台城,血煙氤氳,缺口處的城牆為鮮血塗抹成暗紅。

    大順軍士瘋狂擴張,開鑿,已經把北庭隔絕在外,成為一個自由的出入口!

    城內三頭山豬被狼妖和其餘大妖聯手,啃得鮮血淋漓,幸得皮糙肉厚,等到支援,重整旗鼓,撞開大狼,抖擻精神,再度踐踏大地。

    主城,守不住了!

    所有北庭宗師見到長城衰弱,女牆崩斷, 自身加持不再,心中都生出相同明悟。

    酷烈的鬥爭打到此刻,雙方臻象隕落有兩手之數,極大傷亡,士兵士氣更是大跌。

    萬軍“氣血合一”。

    每個人的實力皆會有數成提升,一方一旦占優,另一方勢必衰落。

    此前他們守城,尚有優勢,得城牆之“勢”助力,橫練上升,故而優勢比之大順更大,然衰落下

    來,守城之優,氣血統合之優,統統煙消雲散!此時再作抵抗,便是被單方麵的屠殺!

    他們臻象人數並未拉開明顯差距,可狩虎、狼煙層麵的勝負,一樣能影響到眾人。

    百餘位臻象,每人的氣血合一加成一成,等同於多出數位幫手!

    他們沒有加持,又等同少數位,一來一去,差距何其之大!

    “大人!”

    有宗師喊喝。

    人隻有一條命,他們不想再做無謂犧牲。

    大順早有預謀,同樣會抽調宗師前來,便是北庭再有支援,他們也不一定能夠支撐!

    南疆不動,天南海北四周不動,北庭國力本就差大順數籌,遑論北庭八大部族,遠不如大順那集權,統籌調度上亦有差距!

    比拚後續……

    少頃。

    “大人!”

    “退!”

    病虎雙目猩紅,從齒縫間擠出字來。

    事已至此,縱有破敵之心,身無破敵之力,隻得下令撤退。

    主將下令,消息即刻傳遞而下,層層擴散。

    “退!退!退!”

    “斷旗!破鼓!”

    楊許率領手下,悍然衝向號令之所,斬旗破鼓。

    旗是軍之眼,鼓是軍之耳,將是軍之心。

    共作一個眼,共作一個耳,共作一個心,何賊不可殺?何功不可立?

    眼瞎耳聾心亂。

    應進不進,應退不退,應坐不坐,應起不起,應簇不簇,應捺不捺。

    本無法阻擋的北庭軍士頃刻間變成無頭蒼蠅,從撤退變為潰逃!

    人心一亂,隊伍便散。

    組織無序,抵抗無力。

    大順蒼蠅拍,一拍一個準!

    勝負。

    至此已分!

    鼻息噴出,化作兩條白龍環遊。

    梁渠立於龍首,手掌纏繞住靈狐長發,繞過腰帶,打一個繩結,捆綁到腰間斜掛,同奄奄一息的豨獸一左一右,意興酣暢。

    秦人捐甲徒裼以趨敵。

    左挈人頭,右挾生虜!

    軍功也!

    封侯也!

    地麵陣型變化,浩浩湯湯,梁渠收斂興致握緊伏波,未曾再取淵木。

    一方麵兩次斬蛟,消耗不小,自己需留有餘

    力,防備意外。

    殺豨獸不足為奇,殺狐獸有幾分幸運。

    幽海囚籠好則好矣,缺陷為前搖大,不易中,波光一閃,蔓延緩慢,他知曉靈狐本領,猜測會來阻止,以至跳閃之下,徑直撞入【渦神甲】,正遇波光,避無可避!

    另一方麵。

    目睹潰敗的人潮梁渠心念一動,體內血液沸騰,臉色兀的蒼白三分。

    晴朗的天空轉瞬間聚起一片烏雲,不僅蓋在天空,更蓋在了北庭將士的心頭。

    明明是晴天,天上的雲都被打散,怎會突然下雨?

    啪嗒。

    一滴水珠落到頭盔之上,發出聲響,潰逃的將士雖有疑惑,但不敢多想,奮力外逃,漸漸的,他的盔甲冒出青煙,頭腦陣陣暈眩。

    抬手扶額,瞳孔放大。

    滿手猩紅!

    血?

    怎會有血?

    嘩~~

    雨!

    是雨!

    “血雨!! ! ”

    “雨有毒!! ”

    跑到最前方的士兵痛苦慘叫,所有人抬頭,倉皇驚悚。

    血水從天而降,團聚到凹坑之中,天下地上,無處不血紅,無處不刺眼!

    天降血雨!

    本是敗仗,巨大的心理壓力頃刻間壓垮心理防線,甚至有士兵掉頭往回跑!跪地求饒,甘願被俘!

    梁渠吞下丹藥,結合臻象強盛的生命力,體內被抽空的鮮血迅速被填滿,蒼白的臉色恢複紅潤,對城內狀況頗為詫異。

    血雨!

    澤靈天賦之一!

    效果居然如此之好?

    真實戰場,沒有友軍免傷之說。

    這招敵我不分。

    莫說臻象輾轉騰挪動輒數,狩虎動作也極其迅猛,那多人大幅度跑動,彼此犬牙交錯,根本做不到精準降雨,貿然使用,反倒會增加大順方的攻城難度。

    此刻不同。

    既為撤退,自有快有慢,本擠壓在一處的軍隊“鋪張”開來,除開中央留出一個缺口,防止殊死抵抗,所有的雨水呈半包圍狀。

    “嘩……”

    天上暴雨傾盆。

    狼煙、狩虎,凡有真罡之人,皆似夏日冰雪,

    融融成水,身上靈兵更是晦暗,失去光澤,手上皮膚蠟黃。

    每一滴雨水皆似落到魂靈之上,打的人頭暈目眩。

    分明還能跑,偏偏放棄了抵抗!

    這適才獲得的天賦,效果比想象的好得多!

    梁渠眸光閃爍,有幾分明悟。

    一來白天,晴天朗日,前幾日大雪,北方更被白雪覆蓋,降下血雨,猩紅之色尤為醒目。

    二來,北庭同大雪山走得近同樣是有信仰之人,環境險惡,敬畏神明。

    不祥!

    漫山遍野的血紅,心理刺激何其之巨?

    地獄人間。

    肝膽俱裂!

    戰敗的壓力和惶恐,一股腦的噴湧而出,更有人當場暈厥!

    後方的人不敢向前,前方的人被後方推擠,四散擁堵,敵我不分,揮刀亂砍。

    “裝神弄鬼!”

    一聲暴喝。

    轟!

    拳風衝天,蘇赫巴魯一拳轟散天空雨雲,方圓百澄澈一空,再無血雨。

    他不知是何人手筆,回首望月,正對天上青龍。

    是他?

    雙方目光自半空中碰撞一下。

    交錯分開。

    蘇赫巴魯壓下疑惑,不敢耽擱,掩護軍隊,且戰且退。

    梁渠沒有再行雲布雨,再用便要淋到自己人頭上,得不償失。

    大順士兵驚疑血雨之間,見北庭將士投降,心頭火熱,自不會放棄戰功,壓下恐懼,包圍俘虜。

    一場血雨,俘虜暴增。

    今日戰果足矣!

    朔方台動亂之間。

    南疆、鬼母教、大雪山幾大勢力無不伸長脖頸,密切關注,期盼有機會咬下肉來。

    南方山野之間,土樓林立。

    蜈蚣爬進磚石縫隙,蜘蛛垂下蛛絲,半空旋轉,蒼青蛇蟒盤纏梁柱之上,嘶嘶吐紅信,豎立蛇瞳注視人群圍攏星盤。

    “兩尊武聖,大順北庭邊境……”

    武聖是河中礁石,劈波逐浪,然是哪塊石頭卻不為人所知。

    隻不過,武聖通常有自留地,每每行動,為人關注,一一記載下來,做上標記,倒不難猜測。

    “既為北方,多半為狼主同張龍象?後麵還有武聖靠近,沒有上前,北庭兩個,大順一個,大順東西南幾個省的武聖沒有動,靜悄悄,北方三省的倒有一部分往北靠近。”

    “相持位置偏北,應當是流金海之北,大順主動同北庭動手了?怎會如此?巴代,這對嗎?大冬天,北風卷著狼毛往漠北飄?”觀測之人驚疑不定。

    無人回答。

    眾人將目光落向中間。

    “土司,大好機會,大順同北庭交戰,陷入泥沼,分身乏力,咱們要不要動手?倘若攢下好處,山神大人入主江河,不消三年足矣!”

    “且等兩日。”土司沒有答應,“獵狗攆山要看準蹄印,是不是機會,且要看這泥沼大順能不能陷入,能陷多深那皇帝小兒是個果斷之人,太早出手,反會讓大順憂心,棄利而抽身,此戰過後,北庭定不會甘心,勢必層層加碼,高手越聚越多!咱們若咬的準,北庭也不會放棄,那時候好處才大!”

    “阿爸,咱們不幫忙,大順吃下朔方台該如何是好?”

    “放心,吃不下來。”土司盯緊羅盤, “吾兒終究少讀書,大順、北庭內部俱未生亂,彼此政權穩固,縱有勝負,不過一時之得失。

    昔日流金海能為大順所奪,亦是北庭八部不合,授人可乘之機,倘非如此,奪城,極難極難。”

    江淮大澤。

    東水域。

    老母神像前,大順大動兵戈,幾條重要支脈難得齊聚一堂。

    “老祖宗,好機會,大順陷入北方戰場,老母

    缺少血食,不如??”

    “且等等。”

    “老祖,機不可失!不如咱們先手準備?獻祭血食,培育山鬼,本非一朝一夕之事,不若先養著?”

    "……"

    氣泡幽幽上浮。

    千之外,派小星蛛網般吸附地上,搖曳觸足,看雲卷雲舒。

    安逸……

    中午時分。

    朔方台城內濃煙滾滾。

    大戰仍未結束。

    北庭副城派來宗師相助,後方更是有部隊趕來,大順的支持同樣不遺餘力,從各省抽調人手,雙方圍繞朔方台久戰。

    今天早上,大妖加宗師,雙方加起來不過三百餘數,到了下午,數量不僅沒有少,反而在不斷的加碼之下,增添到了五百有餘!

    梁渠這輩子沒見過那多宗師匯聚,低燒重變作高燒。

    直到入夜。

    北庭遣派使者和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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