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身處漩渦邊緣，距離新神所在幾乎已經是一步之遙。
但仍不得見其真麵目。
隻觀得一道巨大的黑影矗立於漩渦之中，靜悄悄吸收著億萬輝芒。
仿佛正在沉睡，並沒有任何氣息波動。
若不去看祂，竟無從察覺其存在。
這跟剛剛神之影躍於意念之中，便將李凡震暈過去的霸道截然不同。
“守丘道友，究竟發生了何事？”
“我怎感覺……”李凡驚疑不定道。
“看來，並非隻是我一個人的錯覺。新神，當真已經死了。”守丘艱難的喘著粗氣，似乎極為虛弱。
“新神，死了。”
心中隱隱感覺得到驗證，李凡怔怔看著前方。
感覺頓時又有不同。
神影矗立，依舊神聖威嚴、高不可攀。
但其內卻並無應有靈動意念。
隻如一具空殼，機械執行著新神吞沒一切的使命。
李凡凝神看了片刻，便驚覺前方巨大身影似有在自己腦海中由虛化實的跡象。不由立刻緊閉雙眼，不再去看。
直到腦海中神之影徹底消失，這才勉強鬆了口氣。
“即便隻是神的屍體，也不是重傷狀態下的我們能覬覦的。”
“就算我們是先前的全盛實力，恐怕最多也隻能自保。”即便沒有了同心同德加持，守丘也在那間捕捉到了李凡心思，勸說道。
雖有些不情願，但李凡再度嚐試了番，又不得不承認守丘說的沒錯。
山海歸神，便是世間所有力量的重新洗牌。
萬物皆輸，唯一的贏家便是眼前這尊新誕生之神。
浩浩洪流之下，諸聖者隻能如螻蟻般隨風而逝。
李凡跟守丘能堅守到現在，還是全靠真假之變的庇佑。
且看周遭，山海間一切事物皆已消亡磨滅。
隻剩下純粹的能量輝芒，繼續在無聲渦旋之中。
朝著中央神之影跌落。
當漩渦完全被神吸收之際，便是新神真正
降臨之時。
但不知，究竟出現了何等變故。
新神未立，便已經隕落了！
“山海初諸聖，舍命爭奪分神之事。恐怕萬萬不會想到，成神隻在片刻，便落得這般結局。”隨著漩渦緩緩漂流，李凡依舊不舍的，時不時睜開目光。
觀摩神之屍模樣。
周圍輝芒，他也試過感悟、吸收。
但其非大道，非山海。
非過往輪回中，李凡曾經接觸過的一切。
仿佛隻是獨屬於塑造新神的養分。
嚐試了各種方法，乃至【大道歸真】，都無法利用其分毫。
隻能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在神之屍身上。
李凡忽的想到了之前在歸神洪流中，驚鴻一瞥遇見的那道身影。
心中一動：“莫非，祂所等待的，便是新神的隕落？竟然早就預見了此事？這說……”
意隨心動。
真假之變再度緊緊籠罩己身。
完全隱於漩渦無盡的輝芒之中，不外露半點痕跡。
“希望那一位，能來的及時點。”李凡默默
測算著自身墜入神之影剩下所需時間，同時等待著。
不知過去了多久。
當李凡已經陷落於漩渦內一半，縱使不去觀神之影、神之影的影響也依舊能穿透真假之變、在李凡感知中塑造。
而後占據。
心中危機感難以壓下，李凡強行止住還真的念頭。想要觀看進一步變化。
“應該，快來了。”
此時，漩渦之外，已經再無光點飛來。
神之影仿佛已經完成了對全部山海的吸收。
山海不複。
漩渦最外圍那道光圈之內，便是如今世間僅剩下的存在。
神之養分。
“虛界為何遲遲不動？亦或者，身處漩渦中的我，無法感知那道光圈外之物？”
“除了我之外，是否還有其他存在，隱於此間？”
神的身影，已經占據了思緒的一大半。
李凡盡可能視之不見，竭力用思考去對抗神之影的侵染。
相較於這些問題，過去李凡那無數次輪回的記憶，似乎更加適合用來充當防護。當他開始嚐試回憶往昔的時候，神的身影，竟無形間黯淡了下去。
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李凡投身於過去的記憶洪流之中。
即便依舊模糊不清，卻比在正常情況下，觀察到的更多。
“曾經的我，的確遇見過新神降世。而且還真重置了。”
“但似我遭遇的這般，新神誕生後又很快隕落的……”
“此前從未發生過。”
“新神，因何而隕？”
記憶洪流跟真假之變雙重庇佑之下，李凡距離神之影越來越近。
近到仿佛能一窺其秘。
就在此刻，李凡等候已久的那道身影，終於登場了。
一道刺目白光，撞碎漩渦外圍的光圈，猛地進入神之屍的養分之中。
似乎對漩渦內光景早有預料，沒有半點猶豫，筆直衝著中央矗立神之影而來。
原本平靜無比的輝光養分，頃刻間掀起了滔天風暴。要將這膽敢瀆神的外來者給淹沒。
神之怒，的確是凡人難以承受的。
哪怕那道白光是山海歸神大劫後，僅有的幾個幸存者之一。
在周遭無盡輝光的鯨吞之下，也在極短時間內黯淡了一半。
但其奔雷之勢，卻始終不息。
轉瞬間便撕開了漩渦一角，衝到了神之影的邊緣。
仿佛下一刻，便要進入神之屍體內。
奪神之造化！
暗中觀察的李凡，心髒在這那猛地停滯。本能的想要為之阻攔，與之相爭。好在終究有心無力，加之守丘冷靜勸阻。這才打消了作死的念頭。
然而其他隱匿存在，卻沒有再選擇觀望下去。
動蕩漩渦之中，就在白光就要撞入神之屍之前瞬間。赫然又有三道不同光輝驟然暴起。
一白，一紫，一青。
這另外一道白光，赫然正是李凡曾於無限海底感應到的存在。
此刻雙方終於再見，形勢變易。
李凡隱於暗處、對方暴露於明。
再次目睹對方瞬間，一幅幅畫麵飛快在李凡腦海中閃過。
“凡道友，我們之前，是否曾經見過？”
一襲白衣飄飄，修長身影彬彬有禮的問道。
李凡隻是沉默不答。
二人身外，依稀可見道湮大潮呼嘯而來景象。
沒有再糾結這個問題，二人攜手、共抵災厄。
……
“這是我第四次問你這個問題了，凡道友仍是選擇不答？”依舊是修長身影的聲音。
隻不過周圍山海環境，已經發生了劇烈變化。
原本光明生機的背景，如今卻是黑暗死寂。
而原本作為同伴攜手共進的二人，此刻卻是相對而立、劍拔弩張。
麵對修長身影的提問，李凡依舊保持沉默。
“哼。”
“不答……”
“便死。”
億萬璀璨白光，同時升騰而起，將黑暗一時驅散。
每一道光華皆如利劍，殺意衝天。
直指李凡。
……
“凡道友，我們之前，是否……”
“曾經見過?”
又是似曾相識的畫麵。
這一次修長身影再度發問。
隻是，其神情、相較於無數次的輪回之前的那一幕，似乎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李凡依舊選擇沉默以對。
然而修士身影，卻並沒有因之動怒。
而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真作假時……”
“假亦真。”
縱曆億萬次輪回，李凡也能把握每一次的細微變化。
十分敏銳的察覺到了修長身影的異動，沒有絲毫猶豫。他直接發動真假之變，重置了山海。
“山海豪傑無數，豈可盡欺之……”
一聲喟然長歎響起。
……
轟！轟！轟！
猛烈碰撞所掀起巨大波瀾將李凡從過去的記憶中喚醒。
來不及思索其代表意義，李凡隻看向場中變化。
白、紫、青三道光輝後發先至，竟將最初那道由光圈外而來光輝擋住。
四枚光點齊聚，李凡這才看清楚同樣兩道白光的區別。
隱匿於神之養分漩渦之內，疑似李凡舊識的修長身影，乃是宛若星辰的銀白色。
而自外界而來，先前跟李凡擦肩而過的那道光輝，則是死寂的蒼白。
雖看似相似，所代表道途則截然不同。
至於那紫、青二色……
李凡還來不及思考，場中異變再生。
隻見作為打破寧靜始作俑者的蒼白之光，被其餘三道光芒攔下後。
隻停頓了那，便複朝著反方向而行。
身形暴退，一縷白線，再度撕開漩渦。竟是來而複去！
“是知難而退了，還是……”
讓李凡頓覺驚悚的是，不僅僅是蒼白之光。
其餘三道光輝，在頓了片刻之後，竟也不約而同的，四散而走。
想要逃出這片巨大的漩渦。
“砰！砰！”
李凡的心髒無端的劇烈跳動起來。
漩渦最外圍的那道光圈，猛然黯淡了下去。
波瀾起伏的養分漩渦，在這瞬間陷入了絕對的靜止之中。
而後……
中央那尊，在李凡看來已經死去的神之屍。
忽的睜開了雙眼。
四道光華，既入神之視線中。
矗立神軀，消失在李凡觀測視野之內。
緊接著消失不見的，是原本距離神之影最近的青色光點。
消失的無聲無息，甚至沒有驚起絲毫的波瀾。
見狀，餘下兩白一紫光芒，速度又暴增幾分。
蒼白之光，已經跟漩渦最外圍碰撞。
隻是……
來時容易去時難。
那道晦暗的白圈，再不是先前那般輕易就被戳破的了。
猛烈碰撞之下，蒼白光點那縮小了幾分。
不過竟也被祂打出了一道缺口。
閃爍了幾番，蒼白光點成功逃脫。
而另外代表著修長身影的銀白之點，也跟隨著蒼白足跡，在包圍合攏之前成功遁走。
至於紫光，就沒有那好運氣了。
就像一隻蚊子，被無形大手輕鬆捏死。
紫色光點，倏然被抹去。
輕鬆解決了兩個隱匿的蟲子，神卻沒有現身。
也沒有選擇去追擊兩個白點。
養分漩渦，依舊靜止狀態。
漩渦最外圍光圈，忽明忽暗。
就好像，神的視線，在漩渦內不停掃過。
仿佛在尋找著什。
李凡大氣不敢出一個，竭力維持自己身上幻亦真狀態。
此時他已然明白過來。
哪有什神隕！
一切都不過是這尊新晉之神所布下陷阱罷了。
粗糙，卻十分有效。
畢竟誰也沒有見過成功奪取神之造化後場麵。
當麵對一具沒有抵抗能力的神之屍體，以及數之不盡的養分精粹的時候。
即便僅存聖者，也難以抵擋此種誘惑。
畢竟他們正是為了爭奪分神，而行至此處的。
就算有人可能預料到了，或許是陷阱。
但當其他聖者動手之際，其餘人也注定按訥不住。
奪神之舉，若膽怯一步，便是將造化拱手讓人！
明知是陷阱，也要奮力相搏。
是陷阱，也是陽謀。
“已經證得新神，捏死其餘聖者如同捏死螞蟻般容易。居然還使出如此陰招。”
“究竟是誰？”
新神掃視，愈發頻繁。
似乎是篤定如今漩渦內，仍有蟲子暗藏。
鍥而不舍，不斷重複。
李凡心中不安預感越來越強，似乎下一刻自己就會被發現。
但卻也不敢貿然發動還真。
畢竟新神注目之下，他意念恐怕瞬間就會
陷入空白，就連還真都也來不及發動。
“凡道友，且見機行事。”
“就讓我，來會一會，這所謂的神。”
守丘的聲音，緩緩傳來。
而後，隻見一道巍峨身影，躍入神之漩渦中。
步履所及，輝光為之二分。
守丘分海，顯化出自身原本模樣。
須發飄飄，與新神對峙。
“證得神後，竟麵目全非了？”
“你身上有熟悉的氣息。但我卻認不出你究竟是誰了。”
守丘之聲響徹，似乎故意說給李凡聽。
新神卻不為所動。
激流漩渦再度黯淡了下來。
仿佛下一刻，守丘就要被捏死。
但……
“真作假時……”
“假亦真。”
守丘徐徐長吟，一襲長衫無風自動。
身影陡然間變得虛無縹緲，在其身外，恍惚間看到一雙大手閃過。
抓了個空。
“吾曾坐山望海……”
“如今山海不複。”
“吾便立而滅神！”
仿佛狂風吹拂，守丘衣裳飄飛不止。
他窮盡自身真假之變理解，對著虛無之外的新神。
輕輕一指。
漣漪輕輕在養分漩渦中蕩起。
仿佛有什發生了變化。
但又似乎一切沒變。
“還真！”值此良機，李凡心中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