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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經過連續的各種“鬧劇’之後,《油畫》是否還是一份足夠莊嚴的藝術雜誌?」

    顧為經花了大約一杯茶的時間,完了麵前維克托遞來的雜誌上的封麵文章。

    這封標題頗為標題黨,看上去像是聲討《油畫》雜誌社的檄文的文章,寫作者是薩拉·克辛斯基,《油畫》雜誌短短十二個月內的第三位藝術總監。

    同為女人,都是從外界重返《油畫》雜誌。

    她與伊蓮娜小姐完全相反。

    安娜是《油畫》雜誌曆史上最年輕的藝術總監,很多媒體喜歡把她和LVMH集團繼承人讓·阿爾諾23歲的年紀擔任集團旗下路易威登子部門總監相提並論。而薩拉重返雜誌社,則意味著她成為了整個《油畫》雜誌過去一百年的曆史上,最為年長的藝術總監。

    她和曹軒、希特這些古稀之年的老藝術家屬於同一代人。

    1971年,畢加索90歲的生日上,《油畫》雜誌最後一次為生前的畢加索出了藝術特別刊。那一年,在法國的盧浮宮與代表《油畫》雜誌與畢加索進行采訪對談的就是薩拉·克辛斯基。

    她親手締造了《油畫》曆史上銷量最高的單期雜誌(盡管,薩拉坦白的認為,此間的功勞大多數應該歸功於畢加索,而非她),它創造出了一個如今看來可望而不可及的銷售記錄,那期雜誌甚至賣出了比同天的《紐約時報》更多的刊數,而這種專業的藝術評論文集不僅小眾,售價也是《紐約時報》的十倍。恍惚之間。

    這已經半個世紀以前的故事了。

    當年在蒼老的畢加索麵前,被襯托的那青春而活潑的女子,如今早就已經同樣蒼老,兩鬢頭發染霜。薩拉·克辛斯基同時也是整個《油畫》雜誌曆史上,第一位女性藝術總監,她在上世紀下半葉,安娜的祖父還在世的年代,就出任過《油畫》雜誌的藝術總監,在對方去世以後,還一度被外界以為會是最接近雜誌社理事長這一職位的人選。

    不過。

    薩拉拒絕了這個職位,也拒絕了多家頂級美術館的誠摯邀請,反而接受了更加清閑的巴黎國立高等美術學院終身教授和係主任的崗位,恰恰印證了維克托同學的職業生涯三步走規劃的正確性。

    哦,對了。

    薩拉也是布朗爵士的伯樂,當然,那時候,今日的《油畫》雜誌理事長還隻是Mr.Brown(布朗先生),而非如今的Sir. Brown(布朗爵爺)。

    時隔二十年後。

    薩拉在去年夏天,對外宣布接受雜誌社的邀請,重返格利茲出任雜誌社的藝術總監一職。

    “薩拉,藝術會影響世界的命運一1957年的某個夏天,我第一次看到一本《油畫》雜誌被擺在雜貨店的二手舊書的桌子上,書皮亂糟糟的,它左邊是一份伊麗莎白·泰勒和希爾頓酒店的繼承人小康拉德·希爾頓盛大婚禮的照片,右邊則是電視劇《呼嘯山莊》即將上映的海報。雜貨店的老板一邊全神貫注的聽著收音機,一邊隨口詢問我,小姑娘,你母親去哪兒了?”

    “我沒有回答。”

    “在伊麗泰勒和呼嘯山莊英俊且麵容剛強堅毅的男演員之間,我鬼使神差的拿起了那本畫報似的圖冊。那本圖冊的封麵是個擁有醒目鼻子的西班牙老頭。P-a-b-|-o,P-i-c-a-s-s-o.”“巴勃羅·畢加索,二十年之後,因為原本的主編染上了流感,所以我得到了一個非常珍貴的機會,坐在盧浮宮,麵對麵的去采訪他本人。”

    “他說。”

    “薩拉一一藝術將會影響世界的命運。往後的半生時光,無數大大小小的事情發生,戰爭與和平,繁榮與衰敗。而這句話始終記在我的心。在畢加索和我說這些話時的那一年,《油畫》無疑是整個歐洲最重要的一本嚴肅藝術評論雜誌。”

    “去年,布朗撥通電話,第一句話便說一一薩拉,我們需要你的幫助,你有考慮過重新回到雜誌社?”

    “而那時。”

    薩拉寫道。

    “在做出決定以前,我在思考一個問題一不是《油畫》還是不是歐洲最為重要的雜誌之一,而是,在2 0 1 7年的這個夏天,《油畫》是否還是一本足夠莊嚴的嚴肅雜誌。它是否還具有著藝術的力量。”“如今,重返工作崗位一年以後。我對這個問題有了初步的結論,有些殘酷的結論。”

    “答案是一NO,不,不是。”

    和安娜截然不同的行為風格,沒有那鋒銳,沒有那激情洋溢,不得不說……讀上去競然蠻客觀。顧為經過去整整一年,完全沒有接觸到任何一期《油畫》,身為一個在漢堡美院就讀的大一學生,做到這一點真的挺不可思議。

    伊蓮娜小姐成為了顧為經的經紀人之後,就不讓顧為經再接觸到《油畫》,倒也不是出於她的某種微妙的複雜心理,而是安娜認為,這對目前的顧為經沒有過多意義。

    他需要絕對的投入,絕對的專注。

    在新加坡的最後一兩周,顧為經已經享受夠了被媒體鏡頭包圍的感受,如今,到了要全力以赴的籌備個人畫展的時候,她希望他能躲開過多的關注所帶來的外界壓力。

    安娜還提出了射箭理論。

    箭枝命中靶子,插在戴克·安倫大臉盤上時,可以大聲喊。

    拉弓的時候,則要忘掉一切,心念合一。

    倘若他有什藝術評論方麵的困惑,那,為什不去問問神奇的伊蓮娜小姐呢?《油畫》雜誌的前任藝術總監,就在他的身邊。

    過去一年之中,最開始也不停的有各種媒體想要采訪顧為經,全部都被安娜以經紀人的名義推掉了,到了最近這段時間,邀約才漸漸地慢慢變少。

    維克托塞在他的鼻子下麵的這本,還是他一年中所讀的第一本《油畫》。

    薩拉總監第三人般的冷靜角度,分析了在這個報業大幅度衰退的年代,傳統媒體所麵臨著各種各樣的問題。

    在七十年代。

    雜誌社會為了某期刊物訂購數量超過《紐約時報》而定個紀念蛋糕,而如今《紐約時報》自己都快活不下去了,2 0 17年隨便一個季度就要虧掉5 0 0 0萬刀以上。

    另一方麵。

    一個比虧損風險更重要,更需要麵對問題也在於,當雜誌社開始和商業畫廊建立藝術聯盟,共同運作商業化項目以後,如何去保證它的權威屬性呢?

    薩拉一點都沒有留情。

    她一項一項的列出了雜誌社所麵臨的倫理風險。她甚至質疑“買手指南”這樣的版塊存在的意義,盡管那是如今給雜誌社帶來最多付費訂戶的欄目。

    《油畫》雜誌對自身的定義到底是什?

    一家嚴肅的藝術評論雜誌。

    亦或是

    一家嚴肅的財經類雜誌?

    所謂藝術價值的高低,能夠簡簡單單的用“買入”、“持有”、“賣出”這些投資數據進行評價計算衡量?

    薩拉對伊蓮娜小姐也完全沒有什很高的評語。

    甚至比布朗爵士還要低。

    她形容就像是一場過家家式的表演,一個年輕女人想要去上廚藝課去學習烘焙,鍋拿著鏟子翻炒兩下之後,發現“這鍋原來會冒煙!”,然後像個童話故事的豌豆公主一樣,把鏟子一扔,直接就逃跑不玩了,把燒到一半的爛攤子就那丟棄給別人。

    “膽小鬼。”

    顧為經讀出了薩拉文章的隱藏的含義。

    高齡的女評論家沒有使用“膽小鬼”的詞匯,卻毫不客氣地直白的指出,她的行為是非常“嬌氣的”。身為《油畫》雜誌的藝術總監,身邊有很多很多很多的工作人員在為她服務,如果她不相信藝術的力量,那她就不應該接受這個崗位,而非發現菜品不合口味之後,就把鍋鏟丟到一邊。

    任由大家所有人的努力,都像鍋被煮幹的意大利醬汁一般,備受煎熬。

    這個行為非常的自私自利。

    “希望她讀書生涯愉快且順利。”

    這就是薩拉這篇文章所指出的《油畫》雜誌內部過去的一連串鬧劇。

    她先打了布朗爵士一巴掌,又像管教不懂事的小女孩一樣,把安娜·伊蓮娜小姐用淡漠且不耐煩的態度,訓斥了一大頓。

    顧為經翻回了雜誌的首頁,看到了這本刊物的印刷出版日期。

    發行日期是上周二。

    “讀完這篇文章,你看到了什?”維克托玩弄著他骨節粗大的手指,給桌對麵的同學出著理解考試題。

    “薩拉女士對雜誌社現狀的不滿?”

    “唉,怎就學不會呢,人家藝術總監,法蘭西院士,巴黎國立美院的終身教授滿不滿意關我們屁事!”維克托哼了一聲,“我看到了機會!”

    “以我對安娜·伊蓮娜性格的了解,我猜她應該是挺不開心的!”

    “以你的……了解?”

    顧為經挑挑眉頭。

    “諾。”維克托拿出手機,分享給了顧為經一個校園網的內部連接,顧為經點進去一看,是個校園攝影工坊的BBS討論組。

    “這麵定期會有伊蓮娜小姐相關的校園活動的消息。上周五我特意遠遠瞄了一眼,據我目測,人家冷著臉,心情蠻差的。”

    “我相信。”

    “這就是機會啊。走過去,大聲的告訴她,別理會《油畫》雜誌上的文章。做為同學,我們始終和學姐你站在一起。”維克托打了個響指:“Bingo,這就是印象分。多刷幾次臉,咱們也不提什和人家交朋友,管她要個推薦信,她還能不給?也不會這無情吧。”

    “這就叫印象分好吧。你還是她的熟人,要抓住機會。把表填了,應援團算你一個。到時候我們再寫個祝福卡,或者幹脆送花,不行不行,送花容易讓人家誤會,咱們目標明確,就是要推薦信的。”顧為經想象了那樣的場麵。

    “算了。要以我對伊蓮娜小姐的了解,她大概率不會對這些事情有興趣回應。”

    過去整整一周,安娜都沒有接他的電話,他相信,他真的去玩這一出,這次安娜未必能忍得住在學校不搭理他。

    搞不好。

    她能把遞過去的祝福卡砸在自己的臉上。

    下午的時候。

    顧為經拎著手提箱,打車去了學校旁邊的一個社區。過去一年的時間,顧為經除了在農場討論畫展,課堂作業和偵探貓相關的約稿任務,全部都是在學校完成的。

    美院不光有每個係的單獨畫室,麵向所有係學生使用公共創意空間。

    按照校園政策。

    經過老師準許後,也可以申請一間空閑的教室來用。如今到了暑假以後,工作人員陸續放假,小畫室使用起來都不太方便。

    顧為經索性考慮單獨租一間房。

    “三個月押金,隻能暖租,每個月1500歐,暖租包括水電網費,物業維護以及冬季的供暖開銷,但不包括衛星電視·……”

    房東是個五十多歲的女人,說是律師,能講英語,講起話來邏輯很清晰。

    房間在公寓頂樓,是一間極簡風格的設計師公寓,家具齊全。房租哪怕以德國的標準來說,都很貴,算上押金,租房的錢已經比他的那輛破Polo的價格還要更高了,還隻能所有開支都算在一起,打包暖租。用來隻當作私人畫室,平常不使用,確實會有點浪費。

    顧為經看重的是這采光好,離學校距離足夠近,不開車,走路也就五六分鍾的樣子。

    所以還是沒過多討價還價,直接租了下來。

    送走房東。

    顧為經打開身邊的手提箱,把自己的畫具一樣又一樣的取了出來,最後的則是一支精巧的擺件。那是一隻水晶球,球裝則著一隻正在看書的貓,可以通過轉動水晶球上緊發條,讓書本合上,使它不斷的搖晃搖晃著尾巴。

    很可愛。

    下方還有精致的名牌。

    “《世界動物園》係列藝術家潮玩玩偶一一偵探貓創作。”

    比賽失意,商場得意。

    有些藝術家並沒有取得過什知名獎項,但是商業化卻做的很成功。

    偵探貓固然在新加坡雙年展上沒有取得什特別好的成功,但另一方麵,他和簡·阿諾以及酒井一成合作的那個藝術品潮玩公司,卻是成功的開了起來。

    第一批公司旗下的藝術IP剛剛誕生了半年時間。

    市場反饋卻有生有色。

    這隻水晶球的貓,就是其中代表性的IP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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