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邊小屋正南方。
這是一片枝繁葉茂的密林,茫茫白霧中,樹影顯得朦朧而詭譎,仿佛隨時會長出爪牙擇人而噬。葉落煙雨口中哼著輕鬆愉悅的調子,正跟隨醉挽孤鴻的腳步。
他與孤鴻一前一後地在密林穿梭,不知去往何方。
“我說孤鴻大佬啊,你叫我跟著你到底是要做什呢?我怎感覺咱倆是在林子繞圈圈。”葉落煙雨拖著慵懶的嗓音抱怨道。
話音剛落,眼前的偉岸身形霎時停住了腳步,葉落煙雨差點一頭撞到孤鴻的背上。
葉落後退了幾步,看向眼前這個身高足有185的男人背影。
“怎了?有什發現?”
卻見醉挽孤鴻緩緩轉過身,目光灼灼地盯上了自己。
葉落感覺仿佛在被一頭雄獅注視。
“這已經足夠偏僻,你現在不再使用那些聲音布置,是放棄了獻祭我們的想法了嗎?”
葉落眉頭不解地皺起,臉上露出恰好處的驚愕:
“什意思?這話我怎聽不明白?醉挽孤鴻,你在說什啊?”
“還要裝到底。”
眼前的醉挽孤鴻從物品欄中取出了一柄普通級長劍。
“我給了你機會偷襲我,本來想等你引動森林的那些聲音陷阱,裝作中計引你上鉤。”
他開始擺出了架勢。
“但看起來,你已經完全放棄了獻祭隊友的這條路,因為什,忌憚我?”
話音未落,葉落臉上的錯愕,與常掛在臉上的散漫逐漸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一雙如毒蛇般銳利的眼神。
“啪啪啪。”
葉落煙雨鼓起了掌:
“不愧是全服第一,所有玩家的頂點,百聞不如一見,你遠比我想象得還要厲害。”
麵對拿出武器的醉挽孤鴻,葉落煙雨沒有半分的慌張。
甚至臉上還掛起了笑。
“說實話,因為薛小姐看破了我的布置,我的確打算放棄獻祭儀式,什都不做,安然等著通關的。”謊言,謊言,謊言。
身為全服玩家最會騙人的家夥,葉落煙雨此刻的話,幾乎句句都摻雜了謊。
像什百聞不如一見,說得好像這是他第一次遇到醉挽孤鴻。
其實早在之前,他就用過偽裝的身份,和孤鴻一起下過副本了。
隻可惜,孤鴻似乎每次都對他扮演的人設看不上,既保持著心理距離,又始終帶著自身的主觀意誌行事,導致葉落幾次試圖行騙都失敗了。
回憶起那幾段過往,真的是不得不敬佩世界上真有全能的天才。
他清楚醉挽孤鴻的強大比世人想得還要誇張。
像什“薛定諤的貓是堪比醉挽孤鴻的天才. ....”
別搞笑了。再天才的人,與醉挽孤鴻的差距仍會是一道鴻溝。
真的好想.. ...把他的一切都騙走啊。
可惜,葉落煙雨清楚目前的自己還沒有這個能力。
“接下來我不會幹擾你們。”
葉落煙雨語氣誠懇。
“所以能不能就此放過我呢?我也隻是想....”
觀察到醉挽孤鴻的冰冷目光,葉落煙雨把接下來的廢話咽了下去。
“在死之前,我可不可以問一下,你是什時候開始懷疑我的?是薛小姐給了你關鍵信息,才讓你猜到這一切嗎?”
“一開始。”
醉挽孤鴻似乎不介意回答這種問題:“從副本一開始,我就懷疑你的有問題。”
葉落聞言眼睛一眯,目光陰翳。
他想到了副本開局,利用【靜音】偷聽到的幾句隻言片語。
當時,醉挽孤鴻正好在說副本的三種可能性。
“第一種可能,按照順序進行獻祭通關。”
這正是葉落煙雨想要引導的方向。
“第二種可能,對抗獻祭機製,尋找求生方式。”
這算是貼近了正確的通關思路。
而就在醉挽孤鴻說到第三種可能時,他卻忽然閉口不談了,緊接著讓大家休息。
葉落也是在那個時候選擇入場。
他目光陰冷道:
“那天晚上你說的第三種可能,該不會就猜到這種情況了吧?”
醉挽搖了搖頭:“我當時認為的第三種情況,是兩種通關方法都對,但可能涉及到有“內鬼玩家’以壞結局的方式通關。”
“換而言之,我一開始就認定你的身份有問題,甚至還想過你根本就不是玩家. . .”葉落雙眸不由泛起一絲失望。
“原來使我受到質疑的是這種場外因素啊.. ..”
醉挽孤鴻是官方人員。
而因為他的身份和職責,他比任何人都關注高級玩家,甚至可以說,他可能掌握了每一個高等玩家的信息。
讓葉落煙雨受到懷疑的,是他這個突然冒出的21級調音師身份。
懷疑一旦有了開頭,便會止不住。
加上葉落的一些布局還是太粗糙,比如那天吸引人們去宅邸的聲響,比如簡單而順利的調查路線。加上姓薛的擁有勘破虛假的傳說級物品。
哪怕他真是醉挽孤鴻遺漏的,沒有記錄在案的一名高級玩家,但進展到這,他是不是真玩家已經不重要了。
他已經被猜出來了。
這次葉落煙雨自覺輸得不冤,同時對上兩個天才,而且他也同樣敗在了信息差方麵。
對醉挽孤鴻不夠了解,對薛定諤的貓更是一無所知。
“謀略計策,我是輸給你們一籌。”
他淡淡開口,同時手中出現了一柄長刀。
“但要知道,你現在不是什【無我劍主】,你隻是一個拿著劍的普通人。”
而葉落煙雨。
他曾將一名副本世界的武器大師NPC一身幾十年功夫騙走,轉化成了自身的經驗。
按理來說,副本世界的東西無法帶回現實,可記憶和經驗卻不同。
不談身體素質等,他現在的武學水準就如同武俠小說中的一流高手。
醉挽孤鴻則不過是一個失去外掛的玩家。
“告訴你個有意思的事情吧。”
葉落煙雨笑道。
“如果我願意,完全可以把你們全殺了直接獻祭,根本就用不著這樣彎彎繞. . .”
他晃了晃手中的刀。
“本來隻是為了樂子搞的小把戲,可你為什偏偏要揭穿我呢。”
這些話自然也是謊言。
他不可能暴露自己詭詐師的身份,而獻祭儀式也不是他直接把人殺了那簡單。
之所以不打算進行獻祭,單純是因為換了目的,想要通過紀悒來騙姓薛的。
“現在我改主意了。”
葉落煙雨從容笑著,提刀上前。
“就讓我來完美地呈現一場血肉獻祭吧!”
【玩家「葉落煙雨」LV.21已死亡】
本來要跳湖的紀漫一個規趄,差點沒一頭栽到旁邊的岩石上。
“我靠,醉挽孤鴻效率這高,說殺就殺了。”
隻能說有點可惜。
紀港想出了醉挽孤鴻可能猜到了什,卻沒想到孤鴻直接就翻臉掀桌了。
如此一來,葉落煙雨下次想再接近紀挹,就必須換個身份。
那距離紀港殺葉落煙雨的進程就更遠了,不知道期間會有多少個玩家被騙。
“真是的,急個什勁。”
無奈搖了搖頭。
也怪他事先沒有和醉挽孤鴻通氣,畢竟不是和貓小姐那樣心有靈犀嘛。
跟一個男人心有靈犀挺怪的,那還是保持現狀,挺好。
要怪就怪孤鴻太聰明太果決。
“既生鴻,何生挹啊~”
發完了牢騷,撲通一聲紮入湖底。
或許是適應了,這次的冷意遠比第一次下水弱了很多。
數據之眼也非常識趣地給水底下的一樣長條狀物標出了高亮。
但紀港很快認識到一個問題。
二十二米深的湖,在無裝備情況下,普通人根本完不成一個來回。
下的時候是潛下去的,上的時候就該浮起來了。
“草,傻逼數據之眼,先告訴我那是個什玩意兒,你還真打算我沉底去撿啊?!’
【名稱:誅仙劍·仿製(鎮物)】
【類型:武器】
【攻擊力:???】
【品質:神話】
【效果:目前是作為封印至邪之物的四樣輔助聖物之一。】
【是否可帶出副本:否】
【來自數據之眼的備注:我勸你還是去撿,因為這才是真正封印地下那東西的關鍵道具之一。】【當然,你可以選擇不拿,那你隻需要將仙人遺蛻作為鎮物放在封印處就行,可以達成一場假結局的“偽通關”,這就像上一批來這的玩家一樣,這場獻祭與封印的循環依舊會延續到下一批玩家身上。】靠,搞半天還是必須拿的關鍵物品。
紀港見狀,把心一橫。
拚了!
他賣力遊到了湖底,抓起那柄劍。
好在並不沉,這劍跟普通的鐵劍似乎沒什兩樣。
可現在問題是,他的氧氣已經幾乎耗盡。
“真他媽要浮上去啊!’
“咕嚕咕嚕. ”
他嗆了兩口水,掙紮著垂直向上遊去。
隻覺大腦開始缺氧發漲,意識也在模糊,肺部難受得像是要被壓扁,四肢的劃水動作也在逐漸變形。但他必須拚命上遊,從嗆水到昏迷的速度將會非常快。
【哎呀呀,你要是帶個木門多好,一關一開,氧氣不就來了?】
數據之眼nm。
紀漫氣得腦子都清醒了幾分,四肢仿佛甩近了所有氣力,又上遊了約莫五六米,在失去意識前終於浮出了水麵。
“咳咳!”
劇烈咳嗽了幾下,又貪婪地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
下副本以來,紀挹遇到過無數生死危機,但這肯定是他距離瀕死最近的一次,再晚上一小會肯定就要斃腦袋在湖麵飄飄浮浮了好半響,他終於恨恨道:
“媽的,回去了練潛泳!”
十分鍾後。
紀港在岸上烤著火,享受劫後餘生的同時,腦子還在想練遊泳的事情。
像這類限製屬性類副本,如果使用的身體是自己的,那各項能力和指標都會極度接近於現實狀態。也就是說,專業運動員完全可以把專項能力用到副本當中。
所以別看孤鴻在副本個子矮了一節,肌肉小了一圈。
他實際能在副本中發揮的戰鬥力,相當於一個身高一米九,體重將近兩百斤的壯漢。
孤鴻這設定外觀,其實蠻具備迷惑性,讓人對他的實力產生誤判。
“相比之下,我顯得要細狗得多啊。”
低頭看了看身上的八塊腹肌,下腹血管也清晰可見。
“稍微吃胖一點點,基礎力量應該也能提高吧。”
回去了一定要宰醉挽孤鴻,天天大魚大肉。
想完這些,紀泥的目光又放在了手中的誅仙劍上。
“仿製品都是神話級,真品還能得了?豈不是要到限製級,比數據之眼還牛逼?”
【,男人。】
“可惜啊可惜,這好的東西卻不是我的。”
紀港歎息著搖頭,拿著劍思量了一會兒,又忽的拿起萱萱的發卡:
“數據之眼,張朗留下的獻祭儀式,是不是與這劍有關係?”
【真是夠敏銳呢。】
【四樣冤魂的象征信物,正是削弱仙劍鎮物能力的方式之一。】
【血肉溶於地下,冤魂濁以仙物,地底邪物以此強化自身,削弱封印,此消彼長之下,它終有出頭之日。而這四把劍原本不應該被丟在這些位置,是有人故意搬運,破壞了封印的穩定。】
見此,紀挹陷入了思考。
張朗果然在記事簿設下了陷阱。
葉落煙雨拿到的獻祭儀式,或許並不是真正的版本。
也不知張朗這做的目的究競是什。
讓後來者不像他一樣得到好處?亦或者這就是在為地下的東西辦事?
事到如今,這事情不能不細想。
他懷疑如果玩家如果走徹底封印地下邪物的結局,會受到張朗的阻撓。
因為他很有可能得到了好處,而站在了惡的一方。
想到這,紀挹本來稍稍放鬆的神經再次變得緊繃了幾分。
這調查結束了,趕緊回去吧。
紀漫取出吃的補充了點體力,又再烤了會兒火,休整一番。
確保自己剩餘的體力還足夠遊到對岸。
紀混再度紮進了湖。
這次他學聰明了,什也沒穿,裸泳對體力消耗更小,而且也不再把腦袋沒入湖,免得腦袋受涼,風吹著頭疼。
可能是吃飽了有勁,也可能是準備的充分。
這次紀挹遊得比第一次還快,不到一小時就回到了對岸。
出水後,他先是拿起毛巾,擦拭身上的水珠。
低頭給雲長也擦一擦。
雲長:“貓小姐讚我,是美髯公。”
紀港:“”
就在他把彎下的腰重新直起時。
腦袋忽然撞在了一塊軟乎乎的東西上。
紀港眉頭一皺,又用腦袋頂了頂,這觸感,這規模...
與貓謝兩人不遑多讓啊。
不對,這是重點嗎?
他驚然抬起頭,麵前站著一個陌生的漂亮女人。
【王曉晴,理應在第一場夜霧中領便當的小兩口之一,實則是五人當中,策劃獻祭儀式的真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