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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張山找到自己在隊伍中的定位之後,原本高度緊張的心緒也一點點平複了下來。

穩定好自己的心態後,他還有更多餘力觀察身周戰場的變化。

他與同伴的相互配合,也變得越來越流暢。

他根本不需要去考慮,麵前之敵究竟能有多強大。

他隻需要替同伴抗下對方一擊,無論抗下這一擊之後的他有多的狼狽,他都不需要再承受這名強敵的威脅。

或是被攜手作戰的同伴當下,或是被另一名同伴牽引走下一波攻勢。

或是忽然身受重創,死不瞑目。

看上去,張山如同一個自不量力的兔子,硬要參與進一群鬣狗搏殺之中。

每一次衝進去,他都會非常狼狽。

但他總能在這中混亂而危險的環境中,找到對自己傷害最輕的那個點。

“戰鬥也沒那難嘛。”

張山心中如此想,甚至覺得這比打鐵挖礦有趣得多。

不單是他,他周圍的其他同伴,也都發揮得極好。

這不僅是個人的發揮,還有與他人,以及去其他隊伍之間的銜接與配合。

張山還不知道,這種數十人的小規模混戰,是“黑風軍"最拿手的絕活。

大軍團作戰的短板根本顯露不出來,反而是小團隊的配合能讓每個人的價值都得到充分的發揮。從人數和平均實力上看,雙方大致勢均力敵,可實際情況卻是,局勢很快就朝著有利於“黑風軍”一方傾斜。

當卒長“李哥",在另幾名同伴的配合之下,將那名領隊之人殺死。

這處發生在火塘周圍的戰鬥,也已進入尾聲。

張山所在小隊,也取得了豐碩的戰果。

助攻暫且不計,直接擊殺之敵,就有五名。

包括一名煉骨境,兩名煉血境,兩名煉肉境。

雖有兩人掛彩明顯,可除了四溢的鮮血看著可怖,也沒有大礙。

渾身仿佛要散架一般酥麻,氣喘籲籲,汗流浹背的張山,心中感覺強所未有的通透輕快。

張山咧了咧嘴,他發現,自己居然喜歡上了這種時刻在死亡邊緣遊走的感覺。

隻一次,就仿佛要上癮了一般。

他已迫不及待的期待下一場殺戮的到來。

不過,等他環顧整個戰場,有些輕快的心緒立刻被他主動按了下去。

快速拿下這處據點,己方並非毫無損傷。

有七人倒在了地上。

其中,有三人已經停止了呼吸。

有一個情況最慘,脖子大半都已脫落,隻有頸側一點皮膚還在努力的將腦袋與身體“拉”在一起。另四人的情況,同樣很不樂觀。

一人左臂,從手肘往下,呈現出不正常的角度彎折,碎裂後變得尖銳的骨刺從小臂皮膚此處,看上去就讓人感覺手疼難耐。

一人胸膛出現明顯的凹陷,像是被人用重錘狠狠轟在了胸口。

另外兩人,雖然傷勢各有不同,可危重程度,卻也與他們相差仿佛。

可讓張山感到奇怪的是,正在被同伴快速用藥、簡單止血包紮的他們,神色間並沒有太多驚慌。精神好些的,甚至還能偶爾慘叫呼痛,一邊笑罵替他們處理傷情的同伴手藝生疏。

也不像是在強撐。

很快,張山就沒心思想這些了。

才剛喘了兩口氣,遠處就傳來響亮的呼喝之聲。

“快,快,滅了它,滅了它!

“別讓它燃起來!

所有人都是一怔,卒長“李哥"環視一圈,立刻道:“跟我走!”

說著,便率先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趕去。

很快,他們這一行人就趕到了另一處戰場。

這是另一卒負責的區域,同樣有個火塘,同樣在火塘周圍與敵接戰。

不同的是,這處火塘看上去更大,敵人的數量,比他們遭遇的那一批,也要多不少。

煉髓以上戰力,不僅數量更多,質量也更高。

戰局陷入僵持之中。

火塘中,一根燃燒的火把,已將周圍一片區域的狼糞引燃。

滾滾濃煙正在衝向高空。

“李哥"匆忙掃了一眼,便立刻做出了安排,帶著近二十人朝最核心的戰場衝去。

而包括張山所在的小隊在內的十幾人,則被安排去滅火。

不僅有敵人在側,更關鍵的是,周圍數十步之內,都沒有一滴水。

這,壓根就沒有考慮過防火這個問題。

滅火說來輕巧,可要如何滅?

總不能用尿去澆吧?

便是人均貢獻一泡,總加起來又能有多少?

很多人衝到火塘附近,看著越燒越大,煙氣越來越濃的火堆,都感到有些抓瞎。

看到這一幕,張山隻覺得有些好笑。

這些殺神"在他心中的形象,忽然發生了劇烈的崩塌。

這些人對生活常識的了解,這貧乏的嗎?

心中這般想著,張山卻第一時間給出了自己的建議:“用土沙!”

他不僅說了,還用斧槍劈地,將一大片土塵鏟出,直接潑向狼糞燃起的地方。

狼糞的燃燒,本來就很緩慢,他們過來的又很及時。

張山這一斧土塵下去,火勢立刻就變小了一些。

其他人見狀,個個恍然,也都有樣學樣,立刻劈砸地麵,將大量土塵潑向狼糞燃燒的區域。火勢迅速得到遏製。

就在這時,正彎腰繼續劈地的張山,忽然感覺心中一緊。

一聲“小心"也從身側傳來。

來不及思考分析,張山立刻將帶著臂盾的左臂往身後猛揮。

“!

張山隻聽得一聲巨響,那麵據說可以防煉血境全力一擊的臂盾,瞬間便四分五裂。

與此同時,一股沛然難當的巨力從手肘臂盾處傳來,沿著手臂,迅速向周身擴散。

恐怖巨力,迅速侵入體內。

這一瞬,張山心中隻有一個念頭。

“不能硬抗!”

麵對這驟然降臨的恐怖打擊,他不僅沒有死挺著站在原地硬擋。

反而雙腳配合著抬離地麵。

因劈砸地麵,呈半蹲姿態的他,身形瞬間如一顆鐵球般飛了起來。

一麵石砌的、厚厚的牆壁迅速朝他“撲"來。

以這樣的速度拍過去,身體即便不變成一塊薄薄的肉餅,也得筋骨俱折,髒腑破碎。

死亡的警報在腦海中瘋狂鳴叫,可張山卻出奇的沒有絲毫慌亂。

他一邊將身體更進一步蜷縮成團,看上去越發像是一顆人形肉球。

手中緊握的斧槍,則被他朝著麵前石牆狠狠劈砸而去。

用厚重的斧背!

“轟!

隨著斧背狠狠劈砸而下,一聲巨響,巨石方磚瞬間開裂,繼而被轟出一個明顯的凹陷。

猛烈地回力,讓張山感覺自己的手臂仿佛都被震斷了。

可他的速度,卻也陡然下降了許多。

下一刻,身形團縮如球的張山,身形便穩穩地鑲嵌在了那由他親手轟出的牆麵凹陷之中。

然後,張山立刻就失去了意識。

晃晃悠悠中,張山睜眼醒來。

立刻看到了一張熟悉的笑臉。

….…卒長!張山立刻問候。

見他就要翻身坐起,“李哥"趕緊伸手按住他,還不滿道:“你小子哪都好,就是跟你李哥我太見外!”張山傻笑著嘿嘿了兩聲,想起昏迷前的情況,他忙問:“火撲滅了嗎?”

“李哥"道:“早撲滅了。”

“那煙沒升到天上去吧?對咱們有影響嗎?”張山忍不住又問。

“李哥*詫異的看著他,道:“你小子,操這些心幹嘛?

.…放心吧,咱們撲滅得快,那些煙根本沒有升到既定高度,很快就散了,沒有任何影響。”張山放下心來,忽然察覺環境有異,立刻左右看了看,驚訝道:“啊,我們這是在船上?”李哥笑道:“是啊,你小子運氣倒是不錯,這一戰已經結束,咱們現在正在往回趕呢。”

“啊.都已經結束了嗎號我...…我這是昏迷了多久啊?”

張山瞠目結舌,語氣神態之間,帶著強烈的遺憾。

見他如此,“李哥"忽地促狹一笑,道:

“開玩笑,水道西邊的戰鬥已經結束,這是真的。

不過,東邊那處據點的戰鬥,還沒有開始呢,咱們現在正全體乘船往東邊趕。”

說著,他伸手指向舷窗之外,提醒道:“你看。”

張山扭頭看去,卻見上百艘大小不一的船隻航行在遼闊的水麵之上。

其中,既有他熟悉的車船樓船,卻有更多是他此前不曾見過的,數量也更多的各種船隻。

“這船怎多了這多?”

“李哥道:

“這些都是咱們剛才那一戰的繳·.…這還不是全部,咱們隻是將所有俘虜,還有繳獲的千餘匹玄幽馬隨船帶走。

另還有些人沒有及時撤走,正在收集各類物資,為此,還特意留了一些船給他們。

等他們收拾完畢,趕來與咱們匯合,船隊規模還會更大!”

自此,張山徹底確信,自己短暫參與過的那場襲殺,已經徹底結束。

他忍不住扭頭朝艙內看去,雖然他對這一卒的狀況了解不多,可相比此前乘船南下之時,此刻艙內人數,明顯少了一些。

以他估計,減員數量,有十幾二十個之多。

張山猜測,自己昏迷之後,大家又參與了多起戰鬥。

他忍不住看向“李哥”,道:“接下來的戰鬥,咱們還要參加嗎?”

“李哥”點頭道:“當然。”

說到這,他頓了頓,看向張山,好似想到了什,忙道:

“哦,你倒是不用擔心,待會兒你安心待在船上修養就好。”

張山立刻擺手道:

“卒長,我不是這個意思,接下來這一戰,我是一定要參加的!”

.…這個時候你可別逞強,剛才那一戰,你算是運氣好,可不意味著你次次運氣都有這好。憑你上一戰積累的功勞,已足夠你進一大步,你就好好修養。

等下一戰結束後,我再教你一些好東西,你到時候就等著起飛吧!”

雖然有些話沒聽懂什意思,卻不妨礙張山此刻堅持自己的態度。

“卒長,我沒逞強,接下來一戰,我一定要參加!”

說著,他翻身站起,拍了拍胸膛道:

“您看我現在這樣子,哪還需要什修養……您若真關心我,趕緊給我尋一件趁手的盾牌吧。”在確認他堅決的態度之後,“李哥"也就順了他的意,還真給他尋了麵嶄新的盾牌。

不再是臂盾,是一麵必須單手持握標準盾牌。

且還有鋒利的鋸齒形邊緣。

“這麵盾牌的防禦力,可比你此前使用的那麵臂盾強多了。

防禦範圍也更大,你再看看這·..….”

說著,“李哥"特意將鋸齒形邊緣指給他看。

最後道:“咱們抓緊時間,我再教你些新東西。”

當船隊橫渡三十多寬的水域,衝入東麵“水門軍"駐地碼頭之時,張山已能將手中盾牌有模有樣的施展起來。

加他靈活的移動、翻滾,以及盾牌在他手中不時發生的或正或逆的旋轉,不僅防護能力比臂盾有了全麵加強。

盾牌自帶的攻擊力也不可小覷。

這一次,有了經驗。

船隻衝入碼頭,忽然的頓挫感並沒有讓張山失衡,依舊穩穩的站在原地。

很快,他就跟在其他同伴身邊,快速朝戰場衝去。

這一次,趕在敵人反應過來之前,撲滅示警狼煙的任務,沒再落到他們身上。

在張山看來,已經很不得了的卒長“李哥”,隻是快速衝鋒的、密集人群中的一員。

如他這樣的卒長,隨處可見。

如他張山這樣的小兵,更是數以萬計。

這規模過萬的兵力洪流,在一名名卒長,以及實力更強,也居於更核心位置的曲將、都尉的帶領下,朝著“水門軍"的軍營直衝而去。

緊張感,在下船的那一刻,就被張山拋到了腦後。

在終於遭遇第一名敵人之時,張山和他的同伴,就如同餓了許久的饑漢遇見了美味珍饈,嗷的一下就撲了過去。

哪怕這人展現出了可怖的攻擊力,在旁邊同伴的提醒下得知,這應是一個有著資深煉骨境界的強敵。可張山這個小嘍囉,依舊沒有退縮半分。

就在前不久,在“李哥"對張山進行突擊特訓的間隙,張山也從對方口中得知,將他一擊拍在石牆上的,是一個距離煉髓僅一步之遙的高手,在泄憤之下的全力一擊。

當時,張山在震驚之餘,就奇怪一件事。

“我是怎活下來的?”

不是說,一個境界的差距,實戰中,就是老子打兒子一般?

自己這個才在煉皮的小嘍囉,與一個半步踏入煉髓境的強者,差了又何止一個境界?

“李哥"解開了他的困惑。

他本人有些能耐,應對得當,固然是一個方麵。

但更重要的是“戰場"的特殊性導致的。

一般情況下,對比兩個修煉者之間的強弱,是將他們放在一對一的情境之中。

若是那樣的情況下,按照“李哥"的原話,“便是你小子應對得無可挑剔,也隻有死路一條。在戰場上,除非雙方實力差距大到一根手指就可碾滅的程度,個體之間的實力差距將被削弱。戰場越混亂,越擁擠,這種削弱程度就越大。

說得再直白一些,一個小嘍囉的命隻有一條。

一個大嘍囉的命,同樣也隻有一條。

而大嘍囉與小嘍囉,都是相對的,而不是絕對的。

他張山在煉血、煉骨境麵前,固然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嘍囉。

可這些煉血境、煉骨境,在更強者麵前,其實和他的處境也差不太多。

雙方活到戰事結束的幾率,指不定誰比誰高。

而若複盤,個體的實力強弱,隻是諸多要素中的一環。

運氣,正確的應對,對戰場整體態勢的感知,以及最關鍵的,敵我雙方整體實力的強·……這些全部綜合起來,才最終決定誰能活,誰會死。

即便是煉髓巔峰,也不保證必然能活到最後。

即便如他這樣的,螞蟻一般的小角色,也會有很多活下來,絕不會出現清場全滅的情況。

這種“生死難料,可生可死"的狀態,讓張山癡迷。

看著這滾滾“濁流,無法預料到自己接下來的結局,張山卻毫不猶豫縱身躍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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