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戰,銀月看似大獲全勝,但損失著實不輕。杜卡羅雖然被打的元氣大傷,而銀月顯然也要沉寂一段時間了。
除了傷勢較重的個別殺手們需要留在島上養傷之外,其餘的殺手們就地解散,以各自的身份、通過各種交通工具回到常駐地。
銀月就是這樣,極少聚成一團火,似乎從來都是散作滿天星,每個人都能化作一彎新月,用微弱卻皎潔的光芒,照亮一些不幸之人的前路。
很多人的人生道路都因銀月而改變,譬如這座島國的總統,迪烏夫。
他此時正站在機場外麵,目送著一架飛往北美的客機啟航。
在這架客機上,除了普通的旅客之外,還乘坐著五個受了輕傷的銀月殺手。
他們來到了這兒,大戰一場,然後悄然離開,看似什都沒有留下,卻改變了這座島上很多人的命運。
“我說過,你會是個好總統的,現在看來,確實如此。”一道聲音在迪烏夫的身後響起。
他轉身一看,正是銀月的那位中年指揮官。
他仍舊戴著黑色口罩,拎著行李箱,一副普通遊客的打扮。
“在這座島上,銀月不需要安排常駐殺手。”迪烏夫微笑著說道。
這句話的潛台詞其實已經非常明顯了——他自己就可以成為一個編外人員。
中年指揮官看了看他,說道:“你是總統,要做總統該做的事情,不是嗎?”
迪烏夫麵帶微笑:“總統可以通過很多種方式,來讓這座島上的人過得更好,沒有誰能真正定義總統該做什,不是嗎?”
中年指揮官並未對這個觀點發表什評論,而是伸出了手。
這個動作,已經足以表明很多了。
迪烏夫見狀,用力的握了握手,有些動容的說道:“謝謝你,雪人先生。”
指揮官也並未否認這個稱呼,他輕輕搖了搖頭:“用不了多久,銀月就沒有雪人了,雪人即將退休,會有新的指揮官上任。”
迪烏夫說道:“可你應該還在當打之年。”
指揮官說道:“老傷時不時複發,日夜都在折磨我的身體,我現在已經沒有精力繼續待在這個位置上了。”
看著對方那有些微微泛白的鬢角,迪烏夫的眼睛有著一抹不忍和難過。
他清楚的記得,當年銀月雪人把自己救出去的時候,已經不是雪人,而是血人了。
當時的他,還那年輕。
迪烏夫壓下心中的波動情緒,隨後問道:“指揮官先生,在你退休之前的這段時間,是對新任指揮官人選的考察期嗎?”
“還沒定下來。”指揮官說道,“我希望找到一個合適的人,來延續銀月的事業。”
他並未說明到底有沒有具體的人選。
話音落下,他已經轉身,準備離開。
迪烏夫沉默了幾秒鍾,說道:“雪人先生,我希望你能長命百歲。”
指揮官笑了一下,沒有回頭:“一定會的,再見。”
說罷,他大步走向小小的候機樓。
…………
半小時之後,指揮官登上了一架去往歐洲羅爾斯國的航班。
頭等艙隻有一個人,看長相應該是個東亞姑娘,典型的黑長直美女,不知道是不是來自華夏。
她正低頭看著書,整個人的氣質顯得很是恬靜。
雪人的座位是經濟艙緊急出口旁邊的位置,飛機上的旅客並不多,一共也就五十來人。
登機之後,他便給自己戴上了眼罩,很快進入了睡眠狀態。
這一段時間以來,為了應對與杜卡羅的這一場決戰,雪人幾乎不眠不休,但是,他的疲累從來不會在其他銀月同僚的麵前表現出來。
過了一個小時之後,雪人的眉頭皺了皺,隨後醒了過來。
現在,脊椎處老傷的疼痛讓他很難睡個整覺。
“終於醒了?”一道聲音從旁邊的座位傳來,“我看你太累了,怕打擾到你,讓你補個覺,不然,以你現在的狀態,咱倆要是打起來,別人會說我欺負你。”
雪人扭頭一看,旁邊坐著一個看著報紙的男人。
他把報紙放下來,露出了一張中年男人的臉。
此人看起來四十幾歲,棕色的頭發,鷹鉤鼻子非常誇張,發際線挺高的,腦袋頂上的頭發有些稀疏。
“你是誰?”雪人問道。
“我是來抓你的人。”這是鷹鉤鼻淡淡說道:“你可以叫我邁耶斯。”
雪人微微一笑:“來自哪?不會是杜卡羅那個始終藏著不露麵的八星獵殺者吧?”
邁耶斯搖了搖頭,嘲諷的說道:“杜卡羅還沒有資格用他們的評級體係來評價我的實力。”
雪人說道:“我感覺得出來,你很強。”
邁耶斯說道:“那你能不能感覺的出來,我是否能活捉你這個銀月指揮官?”
雪人微微皺了皺眉頭:“這是在客機上。”
他們一旦真的打起來,所形成的勁氣餘波都會讓這飛機失控墜落。
“那你覺得,用這飛機上的所有人,來交換你的性命,是不是一件很劃算的事情呢?”邁耶斯淡笑著說道。
他明知道身邊的乘客是銀月指揮官,卻沒有絲毫發怵,而是自信滿滿,似乎覺得自己一定能拿下他。
而雪人也能夠感覺到,從邁耶斯身上散發出來的這種自信,並非狂妄自大,而是有著強大的實力作為支撐的。
雪人說道:“我並不在意這艘航班會不會墜機,銀月也從來不在乎波及普通人的性命。況且,如果墜機,你也得死。”
邁耶斯說道:“你撒謊了,銀月在動手的時候,一直顧忌著普通人。”
雪人一笑:“那你肯定是沒讀過銀月的殺手準則。”
邁耶斯說道:“準則是一回事,怎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雪人淡淡道:“如果能殺了你,我不介意讓這飛機上的所有人都死掉。”
邁耶斯說道:“那你不妨抬頭看看,在你的左前方,第五排,有個紮著蝴蝶結的十八歲少女。”
雪人看到了。
那個女孩似乎正在和旁邊的母親小聲地聊著天,透著滿滿青春的味道。
“然後呢?”雪人冷笑著說道:“你覺得,我會在意這一個普通人究竟是死是活?”
“十三年前,你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才五歲。”邁耶斯說道。
“什?”雪人的眼睛終於出現了一抹波瀾。
之前,在這個邁耶斯沒把杜卡羅八星放在眼的時候,他的眼睛都沒有出現任何的情緒波動。可是現在,他又忍不住地抬頭又看了那女孩子幾眼。
“五歲的孩子,當時卻已經丟了四年了。”邁耶斯說道:“你在阿姆斯特丹救了她,把她交給了身在羅爾斯的父母。恰巧,這個女孩十八歲的成人禮,就是一場莫桑科羅島的旅行。”
雪人口罩下的麵龐沒什表情,聲音卻冰冷如亙古不化的寒冰:“你們真該死一萬次。”
他並不是不在乎航班上所有旅客生命的人,這些年來,銀月的大部分行動,都會避免傷及無辜。
但是,看到這個被自己救過一次的女孩,已經長了這大了,雪人真的不忍心再看到她的花季生命凋零在印度樣的海浪。
邁耶斯打了個響指:“威脅有效,很好。”
雪人沉聲說道:“我跟你們走,但你們保證,不許傷及任何人。”
邁耶斯笑道:“事實上,那個女孩並不知道她已經處於危險之中,她也許永遠不會知道,在她這一生中,有一個人,默默地拯救了她兩次。”
雪人搖了搖頭:“你們不是杜卡羅,杜卡羅上上下下都沒有這個腦子。”
在銀月和杜卡羅大戰期間,莫桑科羅島上竟然還有這種級數的高手旁觀,想想確實讓人倒吸冷氣的。
不過,如果這個邁耶斯在莫桑科羅島上對自己動手的話,成功的概率可要低太多了,就算對方綁架了那個羅爾斯女孩當做人質,可是在陸地上,銀月有的是辦法來營救。
可此時,身在空中,雪人幾乎毫無辦法。對方以有心算無心,銀月的這一代指揮官,居然被算計的死死的了。
邁耶斯冷笑著說道:“當然,杜卡羅算什?一群鬣狗而已,能有什腦子?”
這語氣滿滿的輕視。
雪人說道:“你還是不願意透露身份?”
邁耶斯看了看他,淡淡說道:“不過,你這種人物,倒也是有資格知道我是誰。”
說罷,他停頓了兩秒,才說道:“禁錮黑淵,裁決庭,第六禁衛,邁耶斯。”
雪人的眉頭一皺:“禁錮黑淵?裁決庭?”
顯然,他聽說過禁錮黑淵的名字!
邁耶斯說道:“你剛剛念了兩個名字,聽起來,你似乎對我這個第六禁衛不太重視?”
雪人搖了搖頭,目光凝重,沒有多言。
邁耶斯說道:“你或許覺得,就我一個人,應該也還好對付?”
說完,他拍了拍前座的靠背。
一個中年男人轉過了臉。
邁耶斯說道:“介紹一下,第五禁衛。”
雪人眯起了眼睛。
又一個!
第五禁衛!
這個第五禁衛顯然不是個話多的人,他隻是轉身看了雪人一眼,便說道:“你身上有三處老傷,別做蠢事。”
這眼光簡直毒辣之極。
雪人看了看機艙,隨後道:“我去一下衛生間。”
邁耶斯直接讓開了身子。
他絲毫不擔心雪人能翻出什浪花來。
雪人往前走了幾排,然後扭頭看了看那個十八歲的羅爾斯姑娘。
對方正笑著跟自己的母親小聲聊著旅行趣事,看到了一個陌生男人正扭頭盯著自己看,對方的眼光好像還有些複雜,她本能地覺得很不自在,於是立刻挪開了眼光。
不過,挪開眼神之後,這姑娘莫名有種不安心的感覺,當她再度抬起頭來的時候,發現,剛剛看著自己的那個男人已經進了頭等艙。
他並沒有去機艙前部的衛生間,而是坐在了那個東亞姑娘的旁邊。
“你很厲害。”坐下之後,雪人說道。
那個黑長直的姑娘挽了一下耳邊的頭發,俏臉上波瀾不驚,說道:“能一眼就看穿是我主導了這一切,銀月指揮官才是真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