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霄又回到自己的住處,他感覺自己好像別人手的玩物,呼之即來揮之即去,不過他早就有心理準備,倒是沒有太多心態上的起伏。
既來之,則安之。
沒過多久,李竹子便送了一套嶄新的七品道士鶴氅過來,這是道門道士的正式著裝,畢竟來不及量體裁衣,隻有這樣的成衣。
李青霄也不挑,讓李竹子出去,他自己換上嶄新的鶴氅。
這種統一成衣有個好處,不管是道門三大家族出身也好,還是孤兒出身也罷,大家都是統一標準,什品級穿什衣裳,便不好靠衣服區分三六九等,也不會鬧出狗眼看人低的笑話。
待到李青霄換好衣裳,李竹子又自顧進來,圍著李青霄轉了一圈,不住打量:“還挺合身,身材也好,穿衣顯瘦,脫衣有肉。”
“說得好像你見過一樣。”李青霄神色隻是淡淡。
沒能看到李青霄麵紅耳赤的樣子,李竹子有點失望。
按照道理來說,萬象道宮管得嚴,男女道童都是分開的,李青霄這種肯定沒怎接觸過姑娘,還是比較純情的。
不過李青霄這家夥顯然不太一樣,有點拒人千之外。
這不對啊,不都是仙子才玩高冷嗎,你怎也拿了這個人設?
李青霄問道:“什時候吃飯?”
李竹子打趣道:“等不及見大小姐了?”
李青霄搖了搖頭:“我是真餓了。”
“我去廚房看看。”李竹子轉身向外走去。
李青萍請李青霄吃飯,當然不是去外麵找個飯館酒樓,八景別府有專門的廚子,灶火十二個時辰不停,無論正席珍饈還是隨意小吃皆叱咄可辦,預備大小姐的膳食不需要太長時間。
很快李竹子便去而複返,通知李青霄:“飯好了。”
……
大客廳旁的飯廳四方桌邊主位上坐著李青萍,下首客位坐著李青霄。
因為是早膳,所以不算太過複雜,正如李青萍所言,僅僅是一頓便飯。可饒是如此,也讓李青霄大開眼界了。
桌上擺著精致的四葷四素冷熱菜肴,三屜重疊的小蒸籠正冒著熱氣,從第一屜上可以看見形狀花色俱各不同的六個小籠包:白的是精麵、黑的是細蕎、黃的是糯黍,細糧粗糧,葷餡素餡,雜食珍攝。
兩個字,講究。
李青萍和李青霄麵前各有一雙象牙箸,一隻大魏官窯的藍釉酒杯,一個大晉官窯的青釉碟子。
李青霄算是見識了什叫鍾鳴鼎食之家。
李青萍笑著介紹道:“我最喜歡的就是這籠包子,屜籠的六個小籠包,沒有咬破前不知道麵是葷是素。”
說話時,李青萍給李青霄夾了一個白色的小籠包。
李青霄用頗有分量的筷子夾起碟子的包子,咬了一口,是葷的。
李青萍問道:“要不要喝一點酒?”
李青霄把包子吃完,確保食物全部咽下,這才回答道:“我一般不喝酒,若是長纓想要喝酒,我可以奉陪。”
李青萍直接問道:“黃酒還是紅酒?我不喜歡喝烈酒。”
李青霄道:“黃酒吧。”
李青萍向旁邊侍候的女侍做了個手勢,不必言語交流,女侍直接轉身離去,不一會兒便送來一壇剛剛開封的黃酒。
李青霄看了一眼:“道門三百一十九年的窖藏,比我都大。”
李青萍示意女侍下去,親自捧起了酒壇,給李青霄斟滿一杯。
李青霄隻得站起身來,伸手虛扶酒杯。
“白晝,請坐。”李青萍叫住了李青霄,又給自己倒滿一杯。
李青霄坐下後,喝了半杯,終於有些臉紅。
李青萍微微一笑,隻是抿了一口。
李青霄放下酒杯,略微沉吟,忽然問道:“長纓,其實我一直想問,我隻是一個旁支中的旁支,而你卻是大宗出身,為何會如此看重我?二公子說話不中聽,可道理還是這個道理。”
李青萍輕輕搖晃手中的酒杯,反問道:“你覺得呢?”
李青霄道:“我覺得,你不是一個感情用事的人。”
李青萍沒有直接回答李青霄的問題,而是將杯中的琥珀色酒液一飲而盡,然後才說道:“這樣罷,我們重新認識一下,你問我答,我問你答,彼此做一個深入了解。”
李青霄沒有扭捏,隻說了一個字:“好。”
“我先問。”李青萍問道,“你的師父是誰?誰教你的‘六滅一念劍’?”
李青霄道:“我師父叫洛師師,是個女道士。”
“洛師師?”李青萍仔細回想了一下,“我沒聽說過這個人,難道是靈寶道的人?”
李青霄麵不改色:“的確是靈寶道出身,不過她老人家神龍見首不見尾,我至今也才見了她……兩麵而已,第一次是拜師,第二次是傳藝,此後就再沒見過了,也不知道她身在何處。”
李青萍接著問道:“你們是怎認識的?”
李青霄卻沒有回答:“這算是第二個問題嗎?”
李青萍沒好氣地看了李青霄一眼,笑罵道:“小氣,該你問了。”
李青霄略微沉吟:“不聞機杼聲,惟聞女歎息。”
李青萍怔了一下,隨即接了下半句:“問女何所思,問女何所憶。我當然不是無所思,我也不是無所憶,我是有所求的。你知道姚家吧?”
李青霄點頭道:“知道。”
他隱隱猜到了李青萍想說什。
果不其然,李青萍接著說道:“姚家從第一代家主姚湘憐開始,然後是姚橫波、姚月燕,乃至後來的姚令、姚齊、姚裴,無一例外,都是女子。可是我們李家呢,從李祖開始,然後是玄聖、東皇,再是三代大掌教、曆代太平道大真人,乃至當今大掌教,都是男子,為什沒有一個女人能做李家之主呢?”
李青霄答非所問:“天下是打下來的,李家之所以敗給八代大掌教,低頭乞降,無非是三個字:打不過。”
李青萍道:“可除了玄聖和東皇,後來的李家之主們也不是親自打天下。”
李青霄還是答非所問:“東皇和三代大掌教之所以能上位,也是三個字:打得過。”
李青萍大概是喝了酒的緣故,臉上帶著幾分嫣紅,朝李青霄勾了勾手:“離近點。”
李青霄隻好靠近一點,看著李青萍的側臉,膚如凝脂,丹鳳眼眸。
李青萍吐氣如蘭,又帶著幾分灼熱氣息:“這不算第二個問題,你可以回答,也可以不回答,我想打下一個大大的江山,你願意幫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