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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輕哼了一聲,放下了條陳。

    總算懂事些,沒想著去理藩院混日子,想著做些什。

    雖說都是開源之事,想法格局不大,可結果還真不好說。

    或許真有奇效。

    這些年朝廷對漠南蒙古各部的分割就是如此。

    倒是漠北蒙古,歸附的晚,跟朝廷往來也不緊密,如今倒可以試試這養生藥酒。

    他沉吟了一下,道:“想要試,就試試吧……”

    九阿哥鬆了一口氣。

    念叨了好幾年,真要在禦前被駁回了,也怪掃興的。

    九阿哥有自知之明,要是再說下去,就要挨訓了,還是想法子開溜。

    他想到了帶來的玉蘭花,道:“昨兒孟春,我們大格格孝順,剪了花枝給她額涅,兒子見了,覺得不錯,今兒也剪了幾枝過來……”

    康熙看著九阿哥無語,道:“還不到花時,樹枝插瓶也不開,小孩子不懂,你也不懂?”

    九阿哥道:“兒子也不是傻子,是早玉蘭,比外頭的玉蘭花期早半月……”

    說著,他望向梁九功道:“諳達方才瞧見了,是吧,是周鬆懷抱著……”

    康熙望向梁九功,梁九功點頭道:“是啊,花骨朵都指頭大了,三、兩日就要開了!”

    九阿哥帶了幾分得意,對康熙道:“是紫粉色的,比白玉蘭喜慶,味道也香。”

    康熙示意梁九功取了進來。

    一尺半高的玉蘭花枝,隻見花骨朵,不見花葉。

    看著有些許古樸,含苞待放的姿態也帶了幾絲春意。

    康熙嘴角微翹,想著九阿哥說的幾枝,曉得其中肯定有太後的,想到了皇孫身上。

    九阿哥因自己的緣故,能孝敬祖母。

    那皇孫們會不會因父輩的緣故,來孝敬自己這個祖父?

    言傳身教……

    不外於是……

    等等,跟大格格學的?

    康熙梳理這其中關係,看著九阿哥,哭笑不得,道:“你倒是好學不倦?”

    九阿哥訕笑道:“所以說孔聖人說的話還挺有道理,‘三人行必有我師’……”

    康熙擺擺手道:“跪安吧,沒工夫聽你扯閑篇……”

    九阿哥麻溜走了。

    康熙示意梁九功將花瓶拿到炕幾上,看著這玉蘭花枝,隨口問梁九功道:“老九家的大格格幾歲了?”

    梁九功低頭想了想,道:“奴才記得九爺跟九福晉是三十八年冬開府,三十九年二月生下幾位皇孫與皇孫格格……今年四歲了……”

    “四歲小兒,都知孝母……”

    康熙喃喃道。

    三歲看老,這話說的沒錯。

    大阿哥也好,四阿哥也好,小時候見了自己這個汗阿瑪,都是孺慕親近。

    隻太子不一樣。

    跟自己這個汗阿瑪並不十分親近,反而更親近太皇太後。

    等到太皇太後薨,他又全身心信賴索額圖……

    什時候父子開始疏離的?

    或是父子之間從沒有親近過?

    康熙想起了烏蘭布統之戰,他當時禦駕親征,放心不下太子,每日給太子寫信,太子卻是三、五日才回一封,不過是三、五句敷衍之詞。

    自己重病臥床,傳召太子軍前見駕,他到了自己麵前,也沒有半句關切,反而隻有不耐煩。

    梁九功在旁,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屏氣凝神。

    今早趙昌那老小子又來了。

    太子安排赫舍家的人入西花園,給皇孫弘皙為伴當。

    並沒有請旨……

    清溪書屋外,何玉柱已經從回春墅回來,正跟周鬆一起等九阿哥。

    九阿哥出來以後,總覺得忘了什。

    何玉柱見他空著手,道:“爺不是要求禦筆?”

    九阿哥拍了下腦門道:“爺這豬腦子,隻想著趕緊開溜,省得挨訓斥……”

    或許是直覺,總覺得清溪書屋的氣氛有些緊張,讓他收起了平日的鬆弛,少了幾分嬉鬧,多了幾分認真。

    連孝敬的由來,都實話實說,沒有摻假。

    九阿哥出來後,主仆幾人就出了小東門,往北花園去了。

    九貝勒府的馬車,就在小東門外。

    上麵還有給太後的兩盒湯圓。

    進了北花園,九阿哥自在多了,直接吩咐殿門口的人往傳話。

    少一時,白嬤嬤出來,道:“請九爺安,娘娘請您到偏殿奉茶……”

    九阿哥看了她了兩眼,道:“皇祖母這有客?”

    白嬤嬤低聲道:“五福晉來了,過來給娘娘請安。”

    今天正月初十,皇子福晉過來請安也說得過去。

    隻是因太後移駐海澱,早吩咐了孫媳婦們,不必過來請安。

    九阿哥看了眼太陽,道:“那是早上過來的吧?”

    眼見著就要午初。

    這安請了一上午?

    太後宮。

    五福晉的眼睛跟爛桃似的,身子搖搖欲墜。

    太後被哭得心煩氣躁,卻始終沒有開口承諾什。

    五福晉的眼中露出絕望。

    太後看著她,道:“五阿哥心軟,皇上仁愛,這已是最好的安排……”

    五福晉嘴唇哆嗦著,道:“可……可……二阿哥才是貝勒府嫡子……”

    太後看著她道:“那小阿哥能走到人前?”

    五福晉臉上褪去血色。

    太後歎了口氣,道:“往好了想,年前外頭殤了多少孩子,小阿哥得了祖宗庇佑,大難不死,後邊的福氣也不會差,他是皇孫……”

    既是皇孫,跟尋常宗室封爵就不同。

    五阿哥這個皇子的爵位,也不會止步於貝勒。

    到時候就算不能嗣五阿哥這支爵位,可皇上恩典,給病弱的嫡皇孫一個高些的爵位,誰還敢說嘴不成?

    現在離孩子成丁還早,涉及不到這些,還是當調理好身子為要。

    五福晉淚如雨下。

    這會兒工夫,白嬤嬤進來,用不大不小的聲音稟道:“娘娘,九貝勒在偏殿候著。”

    太後點點頭,對五福晉道:“為母則剛,你也堅強起來,跟小阿哥身體相比,其他的都不重要……”

    五福晉頷首,起身哽咽道:“是孫媳無狀,擾了皇祖母……”

    太後擺擺手,道:“說這些做什,你就是過來給我請了個安。”

    要是皇上與五阿哥曉得五福晉過來歪纏她,怕是要記一筆。

    太後垂下眼,也忍不住有些遷怒五福晉。

    那折損的不單單是五福晉的孩子,還是五阿哥的嫡子。

    隻是她到底心軟,曉得連她都要給五福晉臉色,怕是就要逼死五福晉了。

    可讓她費心思勸慰五福晉,她也不想。

    就這樣吧。

    五福晉也察覺到太後的疏離,帶了幾分忐忑,退了下去。

    白嬤嬤見太後有乏色,想著五福晉在這哭了一上午,道:“奴才瞧著九爺帶了東西過來,估摸著沒有大事兒,就是代九福晉跑腿的,您要是乏了,就讓九爺先回去?”

    太後聽了,提起精神,道:“不乏,舒舒估摸送元宵過來了,我正好坐累了,過去溜達溜達。”

    老太太等不及叫九阿哥過來,就自己起身溜達過去了。

    九阿哥正在偏殿喝茶,想著五福晉的來意。

    還真是不難猜。

    估計就是為了一家一個皇孫進宮讀書之事。

    真是糊塗人。

    那條規矩,針對的是旁人家的嫡次子。

    她有什好著急的。

    皇孫們後年才入學,還有兩年功夫,大過年的來說這個。

    他正在腹誹,門口就有了動靜。

    “舒舒送什來了?”

    是太後的聲音。

    九阿哥忙起身,迎上前去,扶了太後,道:“怎就是她送的,不能是孫兒孝敬的?”

    太後瞥了他一眼,輕哼道:“你福晉賢惠,對宮的孝敬都打著你的旗號,你就真當成是自己的孝敬了?”

    九阿哥:“……”

    他倒也沒有那厚的臉皮,不過也沒有非要辯白今兒是自己的主意。

    太後望向何玉柱與周鬆。

    何玉柱手中的玉蘭花枝很是顯眼。

    太後不由笑了,道:“這孩子,我都是老太太了,還想著給我送花兒……”

    又望向周鬆捧著的食盒,道:“今年的元宵幾樣餡兒,有醬肉餡的沒有?”

    九阿哥道:“有醬肉的,還有醬肉鹹蛋黃的,兩種鹹口;外加上桃子醬餡、橘子餡兩種甜口的”

    太後聽著,都覺得饞了,吩咐白嬤嬤道:“拿去煮上,中午就吃……”

    安排完湯圓,她又吩咐白嬤嬤,道:“找個素色梅瓶裝玉蘭,多放水……”

    白嬤嬤應了,下去找花瓶去了。

    九阿哥見老太太麵上有乏色,就將蹭飯的打算放下,打算回家再吃。

    太後已經又叫人吩咐:“告訴膳房蒸一碗雞蛋,要嫩嫩的,上麵放肉澆頭,鹽少些……”

    九阿哥在旁聽了笑了,道:“這是給孫兒預備的?那孫兒就不客氣了……”

    太後笑道:“踩著飯點兒過來,不就是為了蹭飯?還裝起假來?”

    九阿哥笑道:“孫兒早先也不饞啊,這肯定是被孩子們帶的,也沾上‘隔鍋香’的毛病了……”

    說著,他講了尼固珠大年初二跟著舅母歸寧吃積食之事。

    太後聽了心疼,道:“這保母也太不精心了,該罰,小兒積食多難受?”

    九阿哥道:“您是不知道,您那重孫女的心眼子都長在吃上了,跟著吃了席,又到外間找舅舅,又吃了一輪……”

    太後訝然,隨即忍不住笑出聲來:“這還是真是親伯侄,你五哥小時候,也用過這一招,換桌吃席,後頭積食,清了三天腸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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