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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龍在做收割機這件事情的時候,就已經預防著有鐵老幫這樣的情況發生.

    鄉鄉親的,真要有人耍賴不想給,說實話要是碰到性子軟的,還真就不好辦了。

    但李龍不是,他知道如果鐵老幫這邊的錢要不收,或者說事情不解決,那以後會碰到許多類似的情況,那他這收割機割麥掙錢的事情也就別做了。

    “沒錢?沒錢沒事啊。”李龍笑笑,“沒錢等麥賣了錢再給我也行。”

    “可那錢俺家早就計劃好的,到時要還隊的賬的。”鐵老幫一臉苦色,“要不,你這邊再緩緩,等啥時俺家有錢了,再給你?放心,我給你打個條子,到時一定還!”

    李龍聽著,笑了。

    他想起來後世的一件事情。

    其實四小隊總體上的村民都還是挺守規矩的,當然,隊的幹部在做事上也基本上守規矩,從眼下許成軍一直到二十年後換人,總的來說,無論是申請低保還是各種補貼基本上不會占農戶的。

    而農民之間基本上也是魚找魚蝦找蝦,不是一路人通常也就不怎來往。

    這個鐵老幫家,屬於那種平時看著人還挺行,但有著農民式的狡滑卻沒有農民純樸的那一類人。

    不然也不可能和馬金寶這樣的人結親。

    有那一件事情李龍一直記得。

    三十年後,村接了自治區的一個工程進行滴灌改造,不用村民掏錢,所有的基礎費用在工程款。全村八千畝地全部改成節水灌溉田。

    這個工程一出來,當時的村主任立刻就敏銳的發現了商機,讓他的親戚一個小夥子開了一家滴灌帶廠。這玩意兒後麵是剛需啊,頭一年就把本錢收回來還賺了不少,畢竟不熟悉,第二年擴大生產,一年就淨賺了上百萬,第三年那產值就上千萬了。

    小夥子呢,一下子賺這多錢,有點飄,但知恩圖報,村原來對他好的,他一一答謝。麵子上也是抹不開的那種,

    村誰找他借錢他都給,而且都是幾萬幾十萬的那種。

    後兩年,開滴灌帶廠的人多了,競爭激烈,賺錢就不容易了。小夥子要換新設備,資金周轉困難,要收回借出去的錢,有些人還了,有些人就拖著不還。

    鐵老幫的兒子鐵金虎就是不還中的一個,他借的還不少,有三四十萬。

    他不還,小夥子也拿他沒辦法,就隻能自己去想辦法,貸款之類的,然後在一次喝酒的時候身體不適,在酒店就沒緩過來,沒了。

    按說這種情況,人死債不消,小夥子的家人還在,欠的錢得還給人家家人啊。

    鐵金虎後麵幾年壓根不提這事了。當時小夥子給別人借錢也是麵子軟,沒主動要借條,這事直接就沒了證據。

    但村人都清楚,有些時候喝多了鐵老幫還自己說這件事,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這樣的人能相信嗎?

    所以李龍聽了他的話後,笑笑說道:

    “不用那麻煩。你家不是沒錢嘛,我也不用你給錢了,麥子打下來我去你家場上收。一畝地要兩塊錢,要給我十五公斤麥子,你們這二十畝地,到時我拉三百公斤麥子走,咱們兩清。當然,你要覺得不行,到時油葵或者苞米下來,我直接拉也行。”

    “小龍,事情不能這做吧,我又沒說不給錢,隻是讓你緩一下而已……”鐵老幫聽李龍這一說,臉就變了,“你這是不是就算強買強賣了?”

    “嘿,老鐵,你是打算倒打一耙啊?”鐵老幫年紀比李建國大,比李青俠小,如果往常李龍還是得叫一聲老哥或叔的,但這位為老不尊,李龍也沒給他臉,冷笑著說道:

    “昨天是你跑過來找我要我割麥子的,我說了兩塊錢你也認了的,現在麥子割了你說沒錢,沒錢拿東西頂啊,你又不願意,是不是覺得我李龍好說話?

    我還真就實話告訴你,就兩個選擇,要,拿錢,要,給麥子。多的話你也別說,說了沒用,行了,把你那套心思收起來,我年紀輕不代表我傻。你要真想耍賴,行呢,我現在開拖拉機開在你家地轉一圈,我麥子不要了錢也不要了,你敢讓我轉嗎?”

    李龍這一說,鐵老幫不說話了。現在麥子割倒了,李龍要真開著拖拉機在地轉一圈,把麥穗壓過一遍,那至少幾百公斤麥粒就掉地撿不起來了!

    他可不敢!

    看鐵老幫慫了,李龍冷笑一聲,開著拖拉機離開了,掙錢要緊,在這說那多真就是浪費唾沫。

    鐵老幫氣得不輕。這李家小子不按套路來啊!

    當然,他是按老眼光來看李龍的。放兩年前的李龍,讓他這一纏一攪,還真有可能中招,但眼下李龍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熱心腸了。

    好在像鐵老幫這樣的人也就一個,接下來這一天要讓李龍拿收割機割麥的人,都是把錢準備好,割完就給錢。

    隊的麥子才割了兩天,李龍這邊就接到了隊外的活。這回是熟人,陶大強過來找李龍,想讓他幫著去三小隊把楊蘋蘋娘家的麥子割了。

    “他們家今年種的麥子多,承包的四十畝地,加上自己家的十畝口糧田都種了麥,油葵和苞米就種了一點。家就那幾口人根本割不過來。”陶大強說道:

    “我這邊要打場也沒空過去幫忙,龍哥你有空過去給割了,我這邊直接把錢給你。”

    “行。”有生意上門李龍自然不會拒絕。五十畝割半天,一百塊到手,這樣賺錢還是挺開心的。

    現在隊的麥子排到了三天後,李龍也沒給多插隊的,小本子上記下,給陶大強說道:

    “明天下午吧,明天下午我原本打算割完看看給家打場的,既然這樣就過去給你丈人家割了。

    還是那句話,讓提前把地的梗子平了,不然我收割機進地割一半割不了,耽誤時間就不好了。”

    這樣的事情這兩天也發生過,隊有人找李龍割麥子,李龍就提前說好讓對方把地的梗子平了,不然收割機過梗子的時候割不到,會把麥子壓掉的。

    結果就有人把這個當耳旁風不在意,李龍在收割的時候連碰到兩個梗子,把他氣的直接發起了脾氣,人家還隻能陪著笑趕緊去平梗子。

    有些人是壞,有些人是懶,還有些人屬於上一世網絡上常說的那種,智商不夠,托社會主義的福給好好生下來且平安長大了。

    放舊社會都是活不下來的。

    聽不懂人話嘛。

    陶大強自然知道什該做什不該做,急忙答應下來,然後騎著自行車去給老丈人家說去了。

    李龍這邊按部就班天天開著拖拉機去收割麥子。隊不少人家幹脆就不割了,就等著李龍過去給割了然後捆。

    誰都知道割麥辛苦,隊人因為李龍去年和今年搞出來的幾個大活,加上本身土地麵積比較多,所以相對而言比其他村人要有錢一些。

    因此每畝地兩塊錢的收割費在他們看來並不算貴,能省下不少時間,還能不用那辛苦,何樂而不為呢?

    隻有一些老人罵用了收割機的孩子和親戚是敗家子,才吃上幾天飽飯就開始想著偷懶了,想想他們當年是如何如何的辛苦。

    這樣的話傳到李建國耳朵後,李建國在麥場上就罵開了:

    “辛苦個捶子!當初這隊是我們建起來的,地是我們開出來的,井是我們打出來的。最初的地窩子也是我們挖出來的,就連條田梗子、農渠也是我們組織挖出來的。

    這幫老家夥別看年紀大,大多來的都晚,辛苦啥?老家有這多地嗎?那一畝三分地還用著著辛苦?又不是在上麵繡花!一個個倚老賣老,看看敢不敢當著我麵說這些話?”當然是不敢的。畢竟李建國是實實在在的真的隊的元老,建村的那些人和他關係都不錯,知道李龍搞收割機,這些人也樂意幫忙。

    他們是真正的建村的先行者,所以對於隊有多少土地、能開墾出多少土地心很清楚,也非常明白,以後機械化種地是大趨勢,不然就憑隊這三百多號人,要純用手去種幾千畝地,那不得累死?

    看不透這一點的就是老古董,以後慢慢跟不上時代,就隻能跟在後麵撿別人剩下的吃,反正想掙大錢肯定是掙不到,畢竟沒那個敏感性。

    第二天下午,李龍去給楊蘋蘋娘家割麥子的時候,鄉的宣傳幹事薑至瑜騎著自行車追到了地。她是先去的四小隊,找到李家,得知李龍去了三小隊楊家割麥子,便又趕到了楊家,然後由楊蘋蘋的媽帶著到了地。

    楊蘋蘋的父親楊勇和大哥楊新平在地準備捆麥子,這邊李龍已經割了七八畝,拖拉機不停的在地來回收割著。

    附近三小隊其他人家在麥地手工割麥的時候,偶爾會直起腰看個新奇。

    畢竟這玩意兒真就是個新鮮事物,從來沒見過。更先進的聯合收割機康麥英他們見過,但基本上沒怎用過,這收割機比那個小,感覺更親民一些。

    薑至瑜是主動向鄉申請過來采訪的。上次李龍的民族團結的事跡見報後,她後悔極了。明明是自己鄉的人,怎就沒能把握住這一點,進入深入挖掘呢?

    畢竟先前她采寫李龍進行特種養殖的時候,其實那時候李龍已經提了一嘴和山的牧民兄弟的關係。

    隻是當時薑至瑜並沒有特別的關注——民族團結教育月去年是頭一年開展,她的重視程度不夠,把這件事情就給忽略過去了,直到李龍見報,受縣和自治區表彰,薑至瑜才感覺有些後悔。

    所以這邊麥收一開始,她得知李龍搞了個收割機割麥子,便立刻給鄉申請了一下,下來采訪了。

    楊家的五十畝麥地並不在一塊,一邊三十五畝一片,一邊是十五畝一邊。三小隊的地沒有四小隊那多,但在整個鄉來算也不少,現在有一千多畝,後麵還有不少可以繼續開墾。

    李龍現在割的是十五畝這塊地,薑至瑜過來等了不到半個小時,李龍就把這塊地收割完,然後準備轉場。

    薑至瑜就把他攔了下來。

    和薑至瑜有一麵之交,李龍也不好不給鄉宣傳幹事的麵子,正好也給拖拉機加水加油休息一下,便先停了下來。

    在這個時候,附近麥田就有人過來打問收割機的收割價錢。

    “兩塊錢一畝,給錢也行,麥子下來用麥子頂也行。”李龍現在知道變通了,“要一畝地兩塊錢,要給十五公斤麥子,任選。”

    “不貴。”薑至瑜點點頭,在小本本上記了一下。

    “能便宜點不?”那人看了薑至瑜一眼,然後看向李龍,“我和你們村隊長許成軍是戰友,一批兵過去的,看麵子給個便宜價。”

    “不好意思,已經很便宜了。”李龍擺手,“這楊叔女婿是我鐵哥們,我都沒給便宜,所有人一個價,不講。”

    那個人想想說道:“那行,我這有三十畝地,啥時候能割?”

    “後天。”李龍掏出個小本說道,“現在我們村的人也在排隊,你看看如果能接受後天割呢,那我就記下,如果不能的話,那你自己割也行。”

    “後天……”那個人看了看自己家的地,才割了個地頭,咬咬牙說道:“行,後天就後天,後天肯定能來吧?”

    “能。”李龍笑著登記起來,“老哥,叫啥名?你自己寫還是我給你寫?地就是這這塊是吧?既然要割,那得說一下,提前把地的梗子給平了,不然拖拉機過不去,到時壓著了麥子,浪費的是你們的。”

    “行,我知道了。我叫柴進寶。”那個人把自己的名字寫了下來,然後過去招呼人平梗子了。他家這塊地不少,就兩個勞力,人工割的話後天也割不完,還不如等著。

    等這人離開後,薑至瑜才繼續采訪。

    “你怎想著弄這個收割機的?”薑至瑜打算從最開始問起,“這收割機是哪產的?這邊沒見過啊。”

    “是我設計的。”李龍也不掩飾,直接說道,“我把收割機的設計思路講給石城拖拉機廠,那邊沒興趣,然後我就另找了一個農機廠生產的。那廠子的廠長是懂技術的,聽了我設計思路,覺得可行,就生產出來了。”

    “你竟然還能設計農具?”薑至瑜感覺自己又挖掘出來一塊新的新聞寶藏,“除了這個你還設計什了嗎?”

    “有點播器,已經生產出來了,這個小點兒,應用範圍不廣,家用就行,大田普及不起來。”李龍形容了一下,薑至瑜立刻就明白了。畢竟她也是在農村呆過的,了解。

    薑至瑜立刻就拋出一個接一個的問題來,主要還是希望把李龍塑造成一個帶頭致富的年輕人,頭腦靈活,接受新思想比較快,對機械化農業種植有想法。

    在聊天過程中知道李家還種了打瓜這種經濟作物後,薑至瑜覺得自己是真的來對了。

    李龍還要收割,她便騎著自行車去了四小隊。種植打瓜的事情她打算先不報道,要等到收獲的時候才放。這時候種植經濟作物還是件稀罕事。

    畢竟分田到家,包產到戶,土地承包後,大家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種糧食,因為以前粗糧吃的多,眼下誰不想讓家所有人都能吃到細糧呢?

    種經濟作物風險大,不敢保證有沒有人收,而且還沒有經驗,敢種的人並不多。

    整個鄉李家都算頭一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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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至瑜已經確定,這新聞到時放出去,上自治區日報應該是沒問題的,州報板上釘釘的能上。

    畢竟現在上麵都號召大家要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努力致富。農村想要致富光靠種糧食一時半會兒是不容易的。反倒是種經濟作物,如果種對了,有合適的銷路,富起來還是比較容易的。

    薑至瑜原本想采訪李龍,寫一篇夏收機械化的短篇報道,現在看來需要好好的琢磨一下,多收集一些素材,以農民致富的主題思想來寫了。

    李龍沒管那多,在這邊又收了兩個人的記錄,然後去給楊家割另外一塊地。

    五十畝割完,楊新平給李龍拿了一百塊錢,李龍有些意外。楊新平對李龍說道:

    “大強是不是說他掏錢?你給他說,蘋蘋嫁到他家,就是他家的人了。他照顧俺這邊我們都知道,但這割麥錢用不著他掏,他們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這一百塊錢不是十張大團結。大團結隻有三張,剩下的是五塊兩塊一塊的,最後還有一遝毛毛錢。

    也不知道攢了多久,李龍猶豫了一下,還是收了。

    事關男人尊嚴,這個不收不合適。至於陶大強怎給老丈人家補貼,那就是其他事情了。

    李龍這邊割完其實太陽已經落下去了,他往隊開的時候,碰到了騎車回去的薑至瑜。

    “薑幹事,你現在回鄉?安全不安全?”

    薑至瑜其實也是有些擔心的,但當時采訪的時候有些忘形,把時間的事情給忽略了。

    見薑至瑜沒說話,李龍暗歎了口氣,說道:

    “走吧,我開拖拉機送你一段,你不用騎太快。”

    人家是過來專門采訪自己的,總不能看著天黑了讓一個小姑娘自己走夜路吧。

    沒有壞人也有可能碰到狼,這玩意兒不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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