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至瑜還挺感動的。

    李龍把她送到鄉大院後，她還想著說幾句感謝的話，沒想到李龍都沒等她開口，開著拖拉機拐了個彎就回去了。

    突突突的聲音很大，薑至瑜喊兩聲李龍也沒聽到。

    當然也有可能聽到了，沒回話。

    李龍純是覺得真不安全，畢竟從四小隊一直到鄉，中間除了兩所學校外，沒什居民點——居民點至少距離大路都有幾百米以上。

    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走夜路真不安全。這年頭消息不暢。上一世這年頭，顧曉霞就碰到了類似的事情，而再往後摔倒幾十年，網絡平台上經常會看到小孩失蹤、女人被強之類的事情。

    還是注意點好。

    但也因為薑至瑜長的漂亮，所以李龍不打算和她說什話。

    自己是有媳婦的人，還得注意影響。

    回到家，匆匆吃了飯，然後去休息。

    是挺累的。

    杜春芳一臉的心疼，嘴也是嘟嘟囔囔：

    “都是啥人家？那辛苦給人幹活，也不給口飯吃……”

    李青俠便笑著說她：

    “錢咱掙了，還吃啥飯？人家給錢的時候可心疼著哩。你放心吧，小龍不會虧待自己，他聰明著哩。再說了，他大嫂不是給他留飯了嘛，咱家也不是沒飯，管人家留不留飯幹啥？”

    杜春芳聽了自然不服氣，又和老頭扯吧幾句。李建國他們在院子就笑著聽著，也不插話。

    這時候晚上還是有不少人在老人屋子看電視的，李家人有些時候會看，有些時候太累了就不開電視了，別人家也理解。畢竟農忙的時候，能跑過來看電視的大都是孩子，看不到也就看不到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李龍匆匆洗了洗，然後就進屋躺下了。

    這錢一天掙的不少，但真說起來比收貝母要累的多，錢掙的也沒那多。

    今天一天掙兩百多塊，如果都照今天這速度，這個麥季能賺個四五千，去掉成本，差不多也就淨賺三千左右。

    和編抬把子差不多。

    但經曆了收貝母的那件事情，李龍的心大了，三千多已經不怎入他的眼了。

    隻是現在並沒有其他賺錢的契機，而且收割機這個活是可以一直持續下去，能持續個十來年。

    一直到本世紀末下世紀初，那時候國產聯合收割機普及開，然後收割機才慢慢退出曆史舞台。

    這種能一直賺錢的話，無論如何李龍是要一直都拿住的。

    他甚至還想著等這個麥季結束了，有空去奎屯，多訂兩台收割機，到明年的麥季就可以再搞台拖拉機一起幹了。

    李龍的遠期想法，到時自己弄兩台采棉機，弄兩台聯合收割機，弄一台大馬力拖拉機，再雇幾個人開，自己就躺在家收錢就好了。

    當然，最好的是在土地第二輪承包的時候從公家承包幾百上千畝地，到差不多時候直接承包出去，這邊地價在三十年後一畝就沒低於一千塊的，那時候李龍就會想著直接把地包出去或者入合作社，自己每年純分錢不好嗎？

    那樣多舒服！

    想歸想，原始積累還是要做的。第二輪土地承包是在九七年，在那個時候，就要多承包一些村的土地，反正真正到最後國有土地勘察的時候，全村耕地麵積合法的不合法的加起來有一萬畝。

    合法的就是給縣水利局和鄉水管所上報的，就是每年按畝數上交水費的地。

    不合法的就是隱瞞了的，直接用小海子的水以及自己打的機井澆的地。

    當然這些地在國有土地勘察之後，就不讓種了，私打機井也被拔了，有些地需要撂荒輪種。

    上一世李龍沒參與其中，隻是知道個大概率，這一世他打算不當旁觀者也不當棋子，嚐試著看能不能當個棋手。

    想當棋手自然要有當棋手的底氣，所以眼下賺錢是最重要的。

    腦海想著這些事情，李龍慢慢的睡了過去。

    開著拖拉機收割麥子，的確挺累的。

    當然，比人工下地割麥子還是要好很多。

    第二天一早，李龍在大哥家院子吃過早飯，給拖拉機加了水和油之後，便繼續準備去割麥子。

    讓他有些意外的是，他出門的時候，薑至瑜已經騎著自行車趕到了。

    “昨天謝謝你，今天我要對你進行跟蹤采訪。”薑至瑜大聲對李龍說道。

    李龍有些無奈，不過也不好說什，開著拖拉機突突突的走了。

    隊目前的麥地他割了還不到一半，有些還在排隊，有些人就打算今年人工割了，不出那份錢，出點力把錢攢著。

    這也很正常。

    這些人大約有三分之一，麥地的麵積差不多也就不到四百畝。

    不多。

    再有兩天，隊已經排隊的麥地就割的差不多，然後就是外村的。三小隊的地目前排隊的加起來有不到一百畝，三天後如果沒有新的人過來找，估計自己就得停下來。

    不過李龍還是挺樂觀的，收割機的事情都能傳到鄉宣傳幹事那，那些種麥子的農戶自然也會知道。

    薑至瑜騎著自行車戴著草帽跟著李龍去到了麥地。地主人已經把地頭平了，正在清梗子，李龍過來後，和地的地主人招呼一起，便開始收割。

    薑至瑜這是頭一回從頭開始看李龍收割，她立刻撐好車子，然後快步跑到前麵，準備給李龍正麵拍一張照片。

    隻是拖拉機開的比較快，她追了一百多米也沒追上，隻好停了下來。

    其實剛才她是有喊李龍的，隻是不知道李龍沒聽到還是聽到了沒回應，反正就是沒停。

    “小龍，那是誰？”開到一半，地主人梁老大拿著鐵問李龍，“這是幹啥哩？”

    “鄉的宣傳幹事，估計是要寫麥收的新聞，我這開拖拉機動靜大，可能是要拍幾張照片吧？”李龍說著就繼續往前開。

    薑至瑜等李龍繞過來的時候，立刻就跑到地西頭，等他過來急忙舉起相機開拍。

    拍了好幾張，薑至瑜覺得應該能從中找出合適的照片來，便放下了照相機。

    眼看李龍一時半會兒停不下來，薑至瑜便去采訪梁老大。

    “收割機收割自然快了，省時省力。”梁老大和李龍關係不錯，自然會說好話，“當過農民都知道，割麥太苦太累。有收割機，那就輕鬆多了。

    再說了，咱國家不是講四個現代化嘛，這用收割機割麥，應該算農業現代化吧？就算不算，也是先走了一步吧？我覺得就挺好。”

    薑至瑜沒想到這個梁老大竟然還能說出這有條理的話來，她急忙把這些話記下來，然後甜甜笑著誇著梁老大：

    “你說的真好！”

    薑至瑜采訪完，又去旁邊的地找那些手工割麥的問人家的感想，梁老大看著她的背影，心想著這幹部真漂亮，是不是能給老二牽個線？

    梁老大自己有對象，他不著急，老二年紀差不多要到了，看著眼前這個就挺不錯。

    當然隻是想想，人家是國家幹部，自家老二可沒李龍的本事，估計人家是看不上。

    梁家的麥地不多，十五畝。他家口糧田不少，承包地卻隻有二十畝。三兄弟一年到頭逮魚賣也不少錢，所以對於種地，其實是有那一點抵觸的。

    逮魚賣魚來錢多快啊。

    像今天，老大過來了，老二老三就沒過來。家父母兩個則在麥場上清理地，麥場上別人家收割完拉回來的麥子已經開始打場了，麥場上各家都要出人去幫忙。

    梁老二梁老三早上去賣魚，回來後才會到地來捆麥子。

    按他們的說法，今天逮魚賣的錢，就夠一半的收割費用了。

    十五畝地，一個小時多點兒李龍就割完。割完後他在地頭休息一下，和梁老大聊會天，讓拖拉機也涼會兒。

    薑至瑜已經采訪回來，打算和李龍再說一說，然後就回鄉去了。她已經收集了足夠多的素材，打算回去今天就把稿子寫出來。

    這時候有突突突的聲音傳了過來。

    三個人都望向了西邊。

    路上塵土飛揚，能看出來是一輛拖拉機開過來，帶著鬥子，而且明顯就是衝著這過來的。

    李龍拉上了麵巾。

    開拖拉機割麥其實是挺麻煩的事情。麥地粉塵挺大，嗆人。麥芒很紮很細，也很麻煩。太陽太過於毒辣，也是麻煩。

    所以李龍開拖拉機是戴著草帽，蒙著麵巾——從民族商店買的那種類似於艾德萊斯綢絲巾，迭三折像蒙麵大盜一樣綁在臉上。

    畢竟這時候的口罩還是厚紗布的，冬天捂著還行，夏天就有點過份了。

    眼看這拖拉機帶著漫天的灰塵開過來，便隻好用麵巾把臉捂上。

    薑至瑜已經遠遠的退開到了地，一臉厭惡的神情。

    這時候她才感覺到，李龍開拖拉機其實是非常文明的。雖然態度不怎好，至少興地開著拖拉機整出這大的動靜來。

    那拖拉機開到了梁老大家的地頭停了下來，剛好把李龍要出去的路給堵上。

    李龍皺了皺眉頭，這人是找自己的？

    看樣子來者不善啊！

    從拖拉機上下來的是三十多歲的中年人。李龍先看了一眼那輛拖拉機，挺新，和自己的模樣差不多，應該也是從石城拖拉機廠買來的。

    “你就是李龍吧？我是一小隊的魏天星。”中年人身材高大，說話帶笑，他看了一眼躲到麥地的薑至瑜，然後走向李龍的拖拉機，仔細打量著那台收割機，隨後繼續說道：

    “我和你大哥認識，以前見過你，隻是沒想到你現在長這高了。對了，你這收割機哪買的？”

    “奎屯。”李龍倒也不怕別人打聽。這種事情瞞不住，也沒必要隱瞞。先前薑至瑜就問了這個問題，李龍也明確的說了。

    不過現在聽李龍這直接就說了，薑至瑜還挺意外的。這年頭人有了賺錢的門路，大都是捂的嚴嚴實實不讓別人知道。

    畢竟賺錢的路子少，你拿到了那我豈不是就賺少了？

    “那遠啊！”魏天星自然是知道奎屯的，他皺著眉頭想了想，又問道：

    “這收割機好用不好用？壞過沒有？”

    “沒有。”李龍皺著眉頭回了一句，他不太想和這位打交道，這人問話的語氣挺讓人討厭的。

    “李龍啊，你這收割機多少錢買的？”魏天星仿佛沒有看到李龍的表情，又問道。

    “五百。”李龍扯了個謊，反正奎屯農機廠目前沒有繼續生產的打算，說多少錢都無所謂。

    “這多？”魏天星有些意外，隨即就理解了。

    畢竟是農機啊，雖然沒有拖拉機這塊頭大，但畢竟也是農機，看著上麵那一個個三角形的刀頭，還有齒輪，鏈條，看著就不一般！

    拖拉機要四五千，這收割機才五百，不算貴吧。

    “你看這樣行不行，我對奎屯那邊也不熟悉，你這台收割機也用了幾天了，打個七折賣給我，你再去買台新的怎樣？你這幾天割了不少麥子了，錢應該差不多吧？”

    魏天星提出來的這個想法，讓李龍著實有點意外。

    這特的是正常人能想出來的點子嗎？

    “不賣。”李龍懶得理他，和梁老大打個招呼就要離開。

    “先別走。”梁老大掃了魏天星一眼，也有些意外，這貨腦子是不是有問題啊？

    他從兜掏出三張大團結遞給李龍：

    “收割費。”

    “行。”李龍接過錢裝到了兜，順嘴問了一句：“就你一個人捆嗎？老二老三呢？”

    “賣魚去了，呆會兒就回來了。這兩個不想幹活，就想掙快錢，麻煩。”

    “行了行了，有錢賺就行了。”李龍笑笑，然後上了拖拉機。

    薑至瑜看著路上的灰土散去，也騎著自行車離開了。離開前還討厭的瞪了那個魏天星一眼，這人真的沒素質。

    魏天星見李龍說了兩個字便不理會自己，他感覺沒了麵子，便又提高了聲音說道：

    “李龍啊，我說給你三百五十塊錢，你賺了啊！畢竟這些天你割了不少地，這收割機肯定有磨損的嘛。你拿錢去買台新的也能繼續割……我和你大哥有交情的。”

    “我給你三百五，你給我弄一台收割機來？”李龍絕對不相信這貨和大哥有交情。認識可能是認識，但要說交情就難說。畢竟和大可有交情的人，自己還基本上都是知道的。

    魏天星聽著李龍這說，就被堵的沒話了。

    他其實去過縣農機廠，石城農機廠也去過，就是沒有收割機。人家聽都沒聽過。

    所以才過來套李龍的話，沒想到李龍就這實在的說了。

    奎屯他沒去過，不了解，所以才會想著買現成的。

    畢竟奎屯也是個城市，去了自己也不一定能找得到地方。

    當然，話是這說，真要豁出去了，可能也能找到。

    但是，人都有惰性，特別是像魏天星這種人，使喚別人去做事可以，說的也很是慷慨激昂，但讓他們自己去做，那就沒那個膽氣了。

    去一個陌生地方，他們會變得非常小心翼翼，甚至會害怕。

    慫人。

    李龍沒再理會他，反正梁家的地割出來了，李龍上了拖拉機，開著繞了一點點，把魏天星的拖拉機後輪胎刮了一下，然後開走了。

    魏天星當時看著再叫停來不及，等李龍走的時候他急忙去看輪胎，一個黑印子，把他心疼壞了。

    但他也怪不得李龍——說實話，現在全鄉能開得上拖拉機的人加起來不會超過五個。

    魏天星有得意的資本，所以一路上開過來基本上就是橫行的那種，占著道路最中間，看到人也不減速，灰土滿天，路人迷眼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開到地頭也同樣是這樣的德性，占據了路的最中間，反正他最大。

    隻是沒想到李龍不賣他的麵子，出去的時候就給掛了。

    魏天星想喊，李龍早就跑遠了。

    看著梁老大拿著鐮刀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嘴想要罵出來的話也給咽了回去。

    這時候他才反應過來，這是人家的地盤。

    不過目的沒達到，魏天星也不想罷休，他上了拖拉機，拐了個彎，開著就往居民點而去。

    找李龍不成那就找他大哥。他還真認識李建國，說不定找他大哥能管用。

    李龍又去到另外的地收割，中午飯前又割了兩塊地，一塊給了四十塊錢，二十畝地的錢。一塊是直接明說，會按一畝地十五公斤麥子的價錢，半個月之內把麥子送到李家。

    李龍自然就同意了。按去年的價格，交公糧麥子一毛二一公斤，交完公糧賣的麥子是一公斤一毛八。李龍取的平均值按一公斤一毛五算，十五公斤麥就是兩塊兩毛五，差不多。

    畢竟他收到的麥子真要去賣也是要除雜的，所以這個價錢，剛好。

    自從李龍宣布能拿麥子低收割價，找他收割的人又多了幾家，照這個趨勢下去，全村小麥四分之三會被他收割。

    能有八百畝左右。折下來就是一千六百塊錢。

    外村的目前加起來還沒到兩百畝，但看這個魏天星過來找收割機的趨勢，應該會多起來。

    然後回家吃午飯的時候，就看到了院子外麵魏天星。

    嘿，這陰魂不散的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