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水先將一切蘸濕,再伴隨太陽升起後的蒸發,一並帶走了昨晚的所有喧囂。
胖金哥一家人早早起床,開始收拾起這許久未歸的民宿。
譚文彬也起了個大早,陪著胖金哥一起收拾,順便聊聊。
前陣子,胖金哥的準丈人生病住院,醫院還下了病危通知書,胖金哥把生意都暫時拋下,帶著自己父母去醫院探望。
好消息是,胖金哥一去醫院探望,準丈人的病情馬上就出現好轉,算是在鬼門關前拐了個彎,轉身往回走。
這本是件大好事,可丈人的十歲幼子也就是胖金哥的小舅子,不知道從哪聽到的習俗故事,居然一個人跑進山,要去給自己重病的親爹祈福。
心意是領到了,可人卻找不到了。
胖金哥之所以這久沒能回來,就是帶著自己爹媽,幫著對象和她那邊的親戚,一起進山找人去了。聽到這,譚文彬透過民宿房間的窗戶,看向遠處的玉龍雪山。
以前的娃兒在山跑,還真不用太擔心,自己嘻嘻哈哈玩盡興了就回來了,可現在的小娃哪有這種本事一連找了很多天,好幾次,大家都準備放棄了,連準丈母娘都抹淚,打算接受這一結果,可次次都是在要放棄時,找到了孩子的衣服碎角、平安鎖等這些遺落。
胖金哥自己都想不通,十歲大的孩子,又沒帶幹糧,怎能跑得這遠這深入。
終於,在一個山洞,胖金哥找到了昏睡的孩子,把他背回來與搜索大部隊匯合,下了山。譚文彬留意到說到這時,胖金哥說話有點磕絆,眼神有些閃爍。
在譚文彬特意追問下,胖金哥實在是沒辦法,隻能先放下手中活計,領著譚文彬站到二樓通風口,一人一根煙點上:
“兄弟,既然你要聽,那我就說給你聽,你信就信,不信就當我給你講了一段咱們麗江旅遊的故事。”原來,胖金哥一開始是和大家一起進山找的,但找著找著,有一天,他看見了一個高大的身影牽著一個小男孩,站在對麵山頭上看著自己。
那男孩的身影,酷似自己小舅子。
胖金哥一邊呼喊其他人一邊揮舞著手向前奔跑,跑著跑著,他忽然發現其他人不見了,而那一高一小的身影也不再可尋。
作為找人者的胖金哥,不僅自己失聯了,還迷路了。
這是很難想像的事,他小時候,可是經常在山玩的,進入旅遊行業後,更是經常去做向導,帶著遊客去山徒步。
原本,譚文彬這一隊人的旅遊項目,也是有這一項的,而且徒步肯定不是去走固定的有台階有石板的旅遊路線,而是向導自己尋找開辟出來的新道路。
胖金哥說,他當時完全失去了方向感,哪怕站在山坡上向周圍眺望,也分辨不出方向,隻覺得頭頂的天和四周的山,是那陌生。
好在,他帶的幹糧足夠,再加上豐富的野外生存經驗,幹脆一邊找小舅子一邊給自己找出路。後來,要是天剛亮要是夜,他總能瞧見一大一小的身影站在遠處看著自己。
他開始害怕,卻又沒其它選項,隻能次次跟著他們所在的方向前行。
最終,他進了一座山穀,山穀中間有一條寬闊向上的台階,一路上延,上方白蒙蒙的,分不清楚是雪還台階最下方的角落,有一座石廟,廟門很小,隻可供一人蹲著進去,頭卻很高,矗立著一座瘦高的石像,是個男人模樣,胡子很長,但後頭還有一條尾巴。
而他的小舅子,正躺在石像下麵昏睡。
他把孩子背起,帶著他離開,離開路上,不時能看見遠處站著的瘦高身影,他就跟著身影所在的方向走,很快就走出了這,來到了他所熟悉的山形環境。
身影最後一次出現時,他帶著自己小舅子朝著身影所在的方向,跪下來拜了又拜。
小舅子說自己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木王爺帶著自己去了很多地方,餓了給他吃的,困了就找床讓他睡,沒受什苦。
等胖金哥講完後,譚文彬笑著問道:
“一般這種故事後頭,應該還會給點小禮物什的,比如金斧頭銀斧頭?”
胖金哥忙擺手道:“哪可能有,能把人安全找回來,就謝天謝地,感恩戴德了。”
譚文彬知道他在說謊,應該是給了什東西,或者他撿到什東西了。
人家不願意說,也能理解。
結束了與胖金哥的交談後,譚文彬馬上去找小遠哥進行匯報。
目前看來,一直留在民宿沒有走,確實是極正確的一步,在第一輪碎玉爭奪結束後,胖金哥果然帶回來了新線索。
延伸到天上的台階,不管是真實建築還是海市蜃樓,那都是自己等人下一階段要去的地方。房間,李追遠正吃著紅糖臥雞蛋。
現在條件好了,放在前些年,是女人生產時才能吃的高檔補品。
自打李追遠把那塊紅碎瓷融進掌心後,施法控陣時,總是會飄出些血霧,這一細節,被潤生留意到了。所以,潤生在每次給自己下一大盆掛麵的同時,也會給小遠做這個紅糖臥雞蛋,他覺得這個最補。趙毅坐在地板上,額頭上做了厚厚的包紮,此時他正親自用針線,縫補著自個兒的胸膛。
一針一線地不斷穿梭,像是給那顆發黑破損的小心髒,編製起一道蚊帳,時不時還得拿起剪刀,剪去些發黑發爛的碎肉。
譚文彬進來後,正好對上這一幕,心感慨也就隻有自家小遠哥,對著這一場景依舊能正常吃飯。趙毅將線頭扯起,送到嘴邊,用牙齒將其咬斷,問道:
“問出來了?”
“嗯。”譚文彬見小遠哥點頭了,他就將從胖金哥那聽來的經過複述了一遍。
趙毅站起身,見李追遠正一臉凝重地看著最後的一個雞蛋。
他就將碗端起,幫他吃了,順便把碗的紅糖水也一飲而盡,隨即一抹嘴,開口道:
“木王爺,應該是一種民間對山精野魅亦或者是山河湖神的尊稱,和當地木王府的關係,應該不大,類似東北大仙兒的稱呼。”
李追遠:“嗯。”
趙毅繼續道:“他所形容的場景應該是真的,但因為立場關係,難免會帶有一些美化,聽起來像天宮似的,可哪的天宮門口會有一座供奉著有尾巴的石像。
但應該就是那個地方了,得勸動他帶我們去。
光給錢用處不大,畢竟牽扯到神神鬼鬼的事情。
這樣,把我們倆掌心的這個印記,拓畫下來拿給他看,沒猜錯的話,他得到的那東西上,應該也有類似的印記。
隻要能對上,接下來帶路的事情就好說了。”
李追遠:“嗯。”
譚文彬:“我這就去。”
等譚文彬離開後,趙毅笑了笑,說道:“不好意思啊,我有點越俎代庖了。”
李追遠搖搖頭:“沒事,你現在就剩這點用了。”
趙毅:“,。”
這是事實。
如果說線索來得晚一點,那他還能心安理得地再養養。
然而,昨晚舊事了,今早新聞來。
他沒時間休養了,隻能以殘破之軀,厚著臉皮蹭上去。
“以防萬一,孫燕就算醒了,也不可能帶她去,至於徐明,他就繼續留在這養傷吧。”
他趙毅懂規矩,客不帶客。
李追遠拿出銅錢劍,問道:
“你上次說過,這銅錢劍得配合你趙家的一套術法,才能發揮出最大效果。”
趙毅臉皮抽了抽。
“現在就教給你?”
“閑著也是閑著。”
“那你好歹也教我點東西。”
“好。”
“成交!”
趙毅將那套專門催使銅錢劍的術法,教給了李追遠。
李追遠傳授給趙毅一套《心安固本培元經》,輔用是調養身體,主打強健房中秘事。
得到傳法後,趙毅的臉又紅了,若是此時腦袋上放個水壺,興許能燒開水。
可他又沒辦法說少年不講誠信,因為這本《心安固本培元經》單論價值,遠遠超過自己傳授的術法。交換完後,李追遠又問道:
“你趙家還有其它有意思的功法,比如你趙家的基礎本訣,我們繼續換,省得進山路上無聊。”“你手頭這種房中術是不是還有很多?”
“嗯。”
太爺家地下室,這種書,非常多。
而且幾乎每本養生書,都有房中術的分卷。
先輩們很實誠,絲毫不避諱養生的重要目的是什。
“可是,我整這多這種東西回去,有什用?”
“開枝散葉,不也是家族大事?你趙家人也能節省地黃丸的開銷了。”
“言之有理。但我更鍾意《秦氏觀蛟法》和《柳氏望氣訣》。”
“《酆都十二法旨》可不可以?”
“要!”
“我這隻有殘篇二三,你想拿到全部,得去豐都焚香設祭去求。”
趙毅眼睛瞪大:“你和酆都大帝有仇。”
少年指尖輕晃,銅錢跟著他的韻律扭動,一會兒成劍一會兒成盤。
專注玩弄銅錢,不再言語。
譚文彬的效率很高,胖金哥在抱回自己小舅子時,還在石像下麵撿到了一塊金錠,金錠上有雕刻花紋,和譚文彬拿去給他看的拓印一模一樣。
胖金哥覺得這是木王爺的指引,答應了帶他們進山去那處地方。
在譚文彬的攛掇下,胖金哥把出發日期從明天改為了中午。
此舉不僅是不給趙毅的人以恢複時間,更是不能給第一塊碎玉的獲得者以喘息時機。
人未到齊是否能開席不清楚,但你提前上桌,先吃點冷盤抓把開心果應該沒人會怪。
吃過午飯,胖金哥開著小巴車載著眾人出發。
車上裝有不少土產,是胖金哥父母從村鄰居那收來的,給準親家送去。
原本這些家是有的,但這些日子都被潤生他們都吃完了。
先到的是準丈人家,胖金哥把禮物提進去。
準丈人很熱情,邀請大家留下來吃晚飯。
譚文彬拒絕了,並拿出自己等人的大學生證、工作證等證件,反正一套蓋著公章的證件,老人也看不懂,隻知道是科考隊進來探測。
胖金哥把車停在丈人家,本想提醒一下大家夥得準備好物資,卻見他們一人一個大大的登山包,頭的補給裝備比自己的更為周全,也就不再說什,揮手帶路,向山進發。
自己開辟的山路,並不好走。
行至夜,潤生就將小遠背起,讓他能保證休息。
趙毅說自己走不動了,求林書友背自己,阿友沒拒絕。
一行人走到天蒙蒙亮,胖金哥已氣喘籲籲,感到十分疲憊,回頭看向身後的人,發現他們哪怕背著人依舊神采奕奕,仿佛根本就不叫事兒。
找了處有山溪的平坦位置,眾人停下來歇息,順便煮些熱乎吃食。
胖金哥偷偷對譚文彬說,等這次帶路結束後,他會把那塊金錠交給政府。
說完,胖金哥就認真觀察起譚文彬的反應。
譚文彬摟著胖金哥的肩膀說這隨他,順便和他聊起了自己的高考、大學生活以及實習工作。他清楚,胖金哥這是起了疑慮,認為他們目的不純,可能是間諜,也可能是來挖墓盜寶的。鬼神迷信之說,隻能管得了一時,時間一長,胖金哥自己肯定能品出其它味道。
不過,在譚文彬的貼心安撫下,胖金哥算是相信了他們的身份,心中疑慮消解,吃完飯又簡單休息一下後,他又提起了勁頭,給大家帶路。
山路難行,但山上的景色很美,尤其是在白天,層巒疊嶂,雪峰傲立。
由於小孩和傷號都被背著,沒人拖後腿,晝夜兼程下,在第三天的清早,就到達了胖金哥上次磕頭的位置。
“到了這,我就沒辦法繼續帶路了,因為接下來,得等待木王爺的出現。”
胖金哥剛麵對著眾人說完,就發現眾人目光都看向了自己身後,他馬上回過頭,在前方山頭上,看見了一大一小兩道身影。
“木……木王爺?”
不是木王爺,是虞妙妙和阿元。
他們既然出現在了這,意味著他們搶回了自己丟出去的第一塊碎玉。
那晚,大家在民宿露台上虛張聲勢拖延時間時,李追遠其實也注意著羅盤。
第一塊碎玉所在的位置,在最後一小段時間停下了,基本沒怎移動。
這意味著,當時那爆發了極其慘烈的廝殺爭奪。
趙毅:“腦子有問題歸腦子,但他們確實很強,不愧是正經龍王家的。”
李追遠:“這的正經,有待商榷。”
趙毅:“你也察覺到了?”
李追遠:“嗯。”
“虞家的事,你家就沒聽到過什風聲?”
“秦柳兩家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知道的,可能還比不上你家九江趙。”
“,不一樣的,我們掌握的消息是多一些,但真正江湖頂尖家族門派的風聲,隻在那個小圈子流傳,你家老太太能收到的照會和信件,我家老頭子們是沒資格接得到的。
不過,事涉龍王家隱秘,本就沒那好打聽。”
龍王秦柳幾乎斷代,是江湖高層公開的秘密,可即使如此,有老太太坐鎮,依舊沒人敢明麵造次。他虞家隻是封門一甲子,又不是被滅門一甲子,自然也沒人敢真湊近去瞧瞧虛實,這好奇心的成本,也忒大了。
但現在,也不是考慮龍王家門庭的時候。
趙毅:“你猜他們現在是什狀態。”
江湖上向來不缺籍籍無名的英傑,就是那晚麵對一眾人群時,李追遠也感應到了有兩人正在推演自己的陣法,而且推演得很深刻,讓他都感到有些吃驚。
若是以那二人為主,其餘人全都無條件配合調度,自己陣法的維係時間,必然會被大大縮短。後來時間到了,那倆人所在的團隊在離開時,還高聲說了聲“恭喜”。
這亦是一種對自己陣法造詣的認可,既然不再有必要的衝突矛盾,自然就升騰起了一股惺惺相惜。李追遠:“肯定受傷了。”
趙毅:“受傷是肯定的,主要問題是傷得有多重。”
李追遠:“這就得看她裝得有多雲淡風輕,亦或者是裝得有多淒慘。”
這兩個極端,都代表著傷勢非常嚴重。
趙毅:“恭喜,你開始成功代入她的思維了,可別事後脫離不出來,哈哈。”
胖金哥被安排留在了這,附近有個山洞,眾人又給他多預留了一些物資,讓他在這兒掐算著時間,等待自己等人出來。
隨後,沒去等真正的木王爺現身,李追遠等人就繼續向前進發。
有虞家那倆在,那位木王爺應該不敢現身了,石雕後的尾巴,幾乎明示了它的某種身份。
最重要的是,虞家人既然能搶先一步到這,說明人家掌握著深入的方法,而且李追遠早就知道了,那少女掌握著某個信息。
虞妙妙和阿元沒特意留在那兒等人,但也沒刻意脫離隱藏,而是保持著一種勻速。
沒多久,雙方的距離拉近。
虞妙妙和阿元停下腳步,回頭等待。
他們一停,李追遠和趙毅就從潤生和林書友背上下來。
潤生手持黃河鏟,站在最前方,林書友攥著三叉戟,立於身側。
最早時,林書友的這個位置是陰萌的,潤生主攻主守,陰萌打策應,但現在,林書友明顯更適合這個角色,陰萌則轉為了戰局壓縮。
譚文彬則充當小遠的守護者以及預備隊。
這是當下自己團隊,最合理的戰術配置。
優點是上限很高,缺點是打完容易集體趴窩。
造成這一現象的根本原因,是江水對自己的特殊關照。
這次有機會和趙毅互相交流走江經曆,李追遠明顯察覺到了雙方難度上的區別。
對於這一點,趙毅並不同意,他覺得大家難度上區別不大,他上一次在貴州,也差點殞命。隻是趙毅不知道的是,李追遠的每次走江,基本都建立在與出題人鬥智鬥勇的基礎上,往往掌握著極大的先發性,按理說,會因此大大降低每一浪的難度。
而它降低後的難度,與趙毅的難度一致……
最明顯的例子,就是徐藝瑾。
因那位黑袍人主動出現在阿璃夢中,自己算是浪前就得到了碎玉,本該安穩鎮壓,不顯山不露水地過完第一輪,結果一間民宿,居然住進了兩撥人,其中一個還是徐藝瑾。
是,沒錯,結局是自己殺了徐藝瑾,但代價是自己手下人全部透支昏迷。
換個角度想,要是徐藝瑾殺了或利用自己等人當擋箭牌,對她而言,不就是踩著龍王家揚名上位的經典戲碼?
虞妙妙丟過來一個東西,陰萌皮鞭甩出,將其穩穩接住回收,是一瓶開了蓋的汽水,頭還插著一根吸管。
山下農莊,雖然晝夜溫差大,但白天陽光明媚很是宜人,喝喝汽水沒什,可這是山上,附近還能看見積雪,在這喝冰鎮飲料?
李追遠把汽水瓶遞給趙毅:“你喝。”
趙毅接過瓶子,皺眉,不敢喝,轉而扭頭看向身後的陰萌。
陰萌會意,攤開手,蠱蟲飛出,繞著汽水瓶口轉圈,然後兩根觸須快速交叉,意思是頭加了東西。趙毅又好氣又好笑:“她居然真的在汽水下毒!”
“啪!”
汽水瓶被丟到邊上,瓶子破裂,麵的液體落於雪中,將白雪浸染出各種顏色,散發著誘人香氣。隻是聞到一點,就讓人有種飄飄欲仙的感覺。
這不是毒,這是補藥,但特定時候,大補如大毒,就比如沒人會在重要考試前吃感冒藥。
這東西要是喝了,肯定能滋養恢複身體,但前提是,你得大睡很久。
在如此關鍵時刻睡覺,和中了劇毒,有什區別?
遠處,虞妙妙生氣地跺了跺腳,喊道:
“多珍貴的東西啊,我好心拿出來請你喝,你不喝就算了,又何必如此浪費!”
趙毅有些不忍直視,這腦子是怎想的,覺得姓李的這家夥會和她在這豪邁對飲?
虞妙妙穿著整潔,氣血充盈,連頭發都梳理得很是規整,那種大小姐的脾性,依舊濃鬱。
她身旁的阿元,彎腰駝背,衣服破碎,身上有很多處傷勢,有些地方還嵌入著東西沒能取下,有些傷口深可見骨。
尤其是額頭位置,有一個很大的凹坑,普通人遭受這一擊就足以致命,他倒還好。
趙毅和李追遠相視一眼。
得,全對上了。
虞妙妙重傷,阿元也重傷。
這倆人,確實很強,也成功在最後時刻爭奪下了第一塊碎玉,但也為此付出了極大代價。
若是他們早早地先搶下一塊碎玉在手,以他們的強勢,斷不至於落得如此狼狽,畢競李追遠布置了一個陣法,都能讓圍捕者猶豫遲疑。
虞妙妙嘴唇微動,極小聲說道:
“阿元,你放心,他們倆肯定看不出我們的底細。”
阿元咧嘴一笑,伸出舌頭,舔了舔臉側的猙獰傷口。
遠處,李追遠耳朵微動。
他本能地想要去分析這是故布迷陣的局中局,但眼下,他隻能花費大力氣,去強行克製自己做過多猜想心中一遍遍告訴自己,別把她想太複雜,不值得。
趙毅抬手,做了一個搖骰子的動作。
意思是:賭一把?
趁她病,要她命。
李追遠沒回應。
趙毅又故意身形一晃,意思是他能上去碰瓷,怎著都給你製造出一個合理的出手正當性。天道有眼,對玄門人有著特殊的影響,但這尚在可克服階段,但對點燈者,這種影響會格外明顯,因果反噬也會極為清晰。
因此那晚,但凡圍住民宿的不是點燈行走江湖的人,最後大概率都得再打一場,哪怕不為其它,隻為出個鳥氣。
李追遠相信趙毅有那個能力,也知道,這貨自己幾次不敢賭,想借著自己的本過過賭癮。
但很快,一道長著尾巴的人影在斜前坡上的出現,打斷了這一進程。
木王爺,真的出現了。
隻是,此時的木王爺有些呆愣愣的,身後的黃色尾巴在雪地上做著規律搖擺。
它被控製住了。
趙毅咬了咬牙,知曉沒機會了。
虞家人把木王爺控製住了。
沒它,就算手持請柬,也找不到吃席的地兒。
當然,趙毅也清楚,姓李的這家夥肯定不會在此刻壓上全部,對方就算重傷也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這賭得,沒收益。
虞妙妙心也很不舒服,她本意也是想著能早點入席,但這木王爺神出鬼沒,它不出現,自己也不能控製到它。
可剛出現剛控製,就正好被對方撞上了,失去了這一先機。
虞妙妙開口道:“一起?”
李追遠開口道:“萌萌,給她丟個解毒劑。”
陰萌:解毒劑?
趙毅心領神會,馬上喊道:“他受傷了吧,好像還中了毒,正好我小遠哥隊伍有位傑出醫師,精通藥理,現好心賜你良藥,助你療傷。”
陰萌會意,取出一個剛調配好的毒罐子,先拋起,再以皮鞭捆縛,順勢一抽,毒罐快速飛離。萌萌醫師送出了自己的解毒劑。
阿元腳尖踢起一塊石頭,擊中毒罐,空中炸裂,一片毒霧落下,不僅消融掉了雪,還腐蝕了一大片的石頭。
虞妙妙的臉,冷了下來。
趙毅捂著自己那顆破損的心髒:
“你你你怎這樣,以毒攻毒聽過沒,真是沒見識,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在進目的地前,打是打不起來了,但並不妨礙自己這也做一個回應,沒什實際效果,但至少可以互相惡心。
李追遠開口喊道:“你們前方帶路吧,就算是去赴宴,亦得秉持拱衛正道之心,我們懷疑主人家所行之事有違天道,正欲去查看,希望你等並非與其沉瀣一氣,想要幫其遮掩。”
趙毅聞言,眨了眨眼,沒想到這姓李的,居然也如此擅長護衛正道。
虞妙妙胸口一陣起伏:“既是宴請三家,自當同去。”
說完,她轉身與阿元繼續行進。
李追遠等人跟在後麵。
至於那位很可能是由某種山精所化的木王爺,則走在最前頭帶路。
前行途中,四周景致不斷變化,原本遙望所見的環境,當你真的踏足於這時,才發現已發生了變化。但李追遠並未察覺到這有陣法氣息,風水格局也很紊亂混沌。
所以,這應屬於大自然巧奪天工的範疇,也就是所謂的秘境。
沒人提議休息,大家步履不停。
終於,走到夜時,看見了胖金哥講述中所提及的那座山穀。
確實有寬闊的台階自前方延伸,但胖金哥應該是白天到的,因此看見的是仙氣飄飄之感,可現在是夜,石階幽深,四周昏暗,更有幽幽之音如泣如訴。
一座小廟,立在那,與周遭顯得格格不入。
這應該是後蓋的。
阿元揮揮手,解開了對木王的控製,木王爺跪伏在地,身體顫抖,眼耳口鼻處不斷溢出鮮血,它回頭看向眾人的目光,帶著深深的怨毒。
趙毅無奈歎息:“這是把咱們也一起恨上了。”
李追遠:“它應該是尋得這塊寶地,借居修行,確實是無妄之災。”
人家能把胖金哥的小舅子安全送走,走的是行善正道但換來的,是虞家人的霸道。
趙毅和李追遠都懷疑虞家是不是出了什變故,也是基於此,因為以龍王家的行事作風,細節上不至於這般粗糙跋扈。
阿元似是瞪向木王爺,木王爺悚然一驚,隨即跪伏下來向阿元磕頭求饒。
這應該是某種天然壓製,也是虞家人能控製妖物的原因。
阿元喉嚨發出一聲低吼,木王爺轉身鑽入自己的小廟中。
隨即,虞妙妙回頭看了一眼李追遠等人,邁上台階,阿元緊隨其後。
李追遠經過那座小廟時,看見蜷縮在矮小廟門口瑟瑟發抖的木王爺,它的人相正在褪去,臉上浮現出黃色的毛發,雙眸也越來越圓潤。
它的本體,是一隻黃鼠狼。
此時,它的眼,既有恐懼,又有怨毒。
李追遠看著它,對它說道:“你是人。”
黃鼠狼一愣,隨即身體顫抖,臉上的毛發漸漸褪去。
趙毅經過時,也補了一句:“你是人。”
黃鼠狼的眼睛,慢慢變得像是人眸。
它重新跆伏下來眼的怨毒消牛口利下鹹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