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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日!

    十日內拿下協議!

    時間比梁渠想象的更為緊迫。

    好在不全是壞事,十日談好,五天撤退,前後半個月,鬼母教那邊能趕個場子……

    “內閣大學士們曾有商議,以為這是收益上的一個平衡點。”昨日同魏國公一並落下的宋國公馮熙開口, “南疆非易於相處之輩,俱為豺狼虎豹。

    陛下推測,至多十日之內,南疆便會出手,緩解北庭壓力,好令北庭反咬!”

    “如此一來,北庭豈非有恃無恐?”梁渠摩挲下巴。

    “有恃無恐?此言差矣。”魏國公徐有光搖頭,指向邊關圖冊, “其一,北庭希冀南疆施壓,喘一口氣息,卻也同樣期盼自己能盡早收回朔方,挽回損失,他們不會想要一座空城,一塊荒蕪平地。

    其二,於北庭,南疆施壓我大順,便是友非敵乎?同一片草原之上,八大部族內尚且不和,常有爭論,昔日流金海能落入我朝手中,便是北庭八部大君之位未穩,遑論北庭南疆,地北天南。

    各自期盼漁翁得利,心懷鬼胎罷,倘若代價可以接受,那佯裝妥協,讓大順抽調力量南下,同南疆較量拚殺,使北境空虛,也絕對是件利好。”

    梁渠頷首。

    打仗一定會死人。

    莫看昨日大順得勝,實際攻城戰,他們自身傷亡同樣不小。

    之所以要打,一定是利益好處大於這份傷亡。

    南疆幫北庭,不是因為它善,而是有利可圖,讓北庭喘息,好反咬大順,用利齒扯住肢體,雙方打的越慘越好,把狗腦子打出來,把大順力量全部牽製住,自己長驅直入,後麵來記狠的,大口吃肉。

    故而北庭這一口氣能喘,卻喘不暢快。

    於北庭,情況截然相反,大順南疆打的越慘越好,南疆出手,自己最好幹淨利落的抽身,舔舐傷口緩一緩,另趁大順對付南疆,北境空虛,那帶傷也要上。

    天下英雄輩出。

    萬事萬物皆有矛盾之兩麵,隻得自其中取一個平衡。

    先把能看到的利益,牢牢攥到手中。

    戰績都是虛假的。

    落袋為安才是真。

    至於最後會發展成什樣,彼此決策如何,都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

    最好的結果,無疑是南疆北庭齊心協力,拿出真本事,共創佳績,但這種情況壓根就不可能。

    北庭大君,南疆部落能做這樣的美夢,倒不如期望人人放下芥蒂,一心打造美好世界,天下大同。

    “且不說北庭、南疆如何,倒是興義伯你。”徐有光含笑撫須。

    “我?”梁渠抬頭。

    “數月之後,無論戰果如何,你皆占據此仗之頭功!”

    “俱是登城將士們的血,妻兒們的淚。”

    “無需謙虛。”

    徐有光怎都沒想到,自己三兒子的把兄弟,自故鄉開個小武館收到的小弟子,有朝一日能成長到如此地步,實在令人感慨世事難料。

    “雪山藍湖先斬雄鷹,輾轉十萬入京北上,抓豬獵狐,十日滅去八獸之三,換立國之時,換來一個國公也不是不可能啊。”

    梁渠連連擺手: “大人折煞我了,豈能同二位前輩相較!若論國公之位,該是賀大將軍。”

    “哈哈哈。”賀寧遠大笑,手指帳外, “公爵確實沒有,但我可聽見外頭有人喊興義侯了。”

    “好事者,好事者而已。”

    兩位國公、一位西軍統領。

    三人加起來有五百歲,猛地一波商業吹捧,梁渠汗顏。

    死後追封不算,大順之國公不過兩手之數,絕非一場仗,兩場仗打出來的,從南直隸起兵,鯨吞天下,皆是功勳卓著之輩,為朝廷立下汗馬功勞。

    或許梁渠此戰殺的人很厲害,但不意味他為朝廷帶來的利益足夠大。

    好比王玄策,一人滅一國,威風凜凜,事後隻拿了個“朝散大夫”,一個從五品下,沒有任何實權的散官,虎頭蛇尾,不了了之,本質便是戰爭勝利,沒有給大唐帶來太多實質性的好處。

    數十年前,偌大一個流金海打下來,武聖打出真火,不過封出兩個國公。

    假使梁渠沒有記錯,眼前的宋國公便是其一,封國公之前還已是侯爵。

    徐有光更不得了,南直隸起兵時便跟隨左右,一路飛升。

    朔方台城的價值同偌大一個流金海比,差出不止一籌。

    當然。

    一個朔方城,讓自己從二等伯的位置上跳兩級,跨入侯爵肯定夠夠的。

    光輝履曆。

    幾位長輩一口一個侯爺調侃。

    稍稍尷尬之際,心中滿爽。

    伯爵、男爵……

    興義伯、興義男叫的再好聽,不如一個侯爺。

    且到了侯爵,可立家廟,地方百姓說不得會立個生祠!

    從軍帳內出來,梁渠又馬不停蹄前往臨時房舍。

    軍醫自傷員之間穿梭,正骨包紮,藥味濃厚,輕傷的繼續上前線,有活動能力的,幫忙安營紮寨,重傷的則是同物資送回河源府。

    梁渠從小屋前黃土路上走過,兩側守衛無不敬畏低頭。

    今日梁渠半分血汙不染,威勢發酵之下,卻更令人敬畏。

    一路暢通來到最深處。

    房間內,燭火閃爍,血有暗香,皆是修行到高深境界的表現。

    油燈下。

    豨獸、狐獸被裹成兩個白球,昏迷不醒。

    豨獸蒙克尚好,一槍下去,從腰到胸膛,左右手剩下大臂。

    狐獸最慘,削的極多,從胸膛到肩膀,左手全斷,右手大臂剩一小半,尋常人受傷要躺一張床位,他們兩個合拚一張都綽綽有餘。

    甚至梁渠覺得狐獸隻用一張板凳足夠。

    兩人傷勢嚴重,但憑借臻象境界,不用服藥也能吊住性命,隻等北庭掏錢來贖。

    “江大人,二人情況如何?”梁渠看向一旁的臻象宗師。

    “梁大人放心此事做過不知多少回,這次之後,二人跌境至狼煙,北庭再下猛藥,數年之間,不過能回到狩虎,斷不能讓二人全須全尾回到戰場之上。”

    “辛苦江大人。”

    “分內之事。”

    北庭贖兩個殘疾回去,沒什大用。

    可隻要大順不獅子大開口,出一個天文數字,再沒用也要贖。

    不贖,其它八獸怎想?

    一十二狼怎想?

    千千萬萬的將士怎想?

    能修行到臻象,且臻象中的頂點,哪個沒有深厚背景,盤根交錯的關係網?

    確認過自己的“戰利品”,梁渠同大師兄楊許一塊吃頓早飯,補充精神,輾轉回到前線吹冷風。

    中午時分。

    北庭、大順山峰下再小戰一場,烈度遠不如昨日,頗有些小部隊比鬥之意。

    傍晚。

    使者再來。

    軍帳內再一次飄出雅言,各地方言。

    “我操你媽! ”

    乒乒乓乓。

    東西亂砸亂飛。

    三日一晃。

    朔方城百姓冒著淩冽的寒風南下。

    數百,對奔馬武師皆不是什難事,可對於尋常人,便是一條天塹,尤其天寒地凍,四關武師都有些難以忍受。

    河源府索性雇傭船隊,把人帶到岸上,裝了船,自流金海上走。

    打下城大家都是大順百姓。

    一個人頭一份稅,打散之後,拓荒、開墾、補充天災下缺失的人口,全是好去處,沒有平白損失的道理,上船之後,且有熱薑湯喝。

    反倒是北庭的騷擾部隊,為防止人口流失,殺人恐嚇,一個衝鋒,把人衝散撞傷後揚塵而去。

    “呼!”

    梁渠立足山坡,注視百姓出城,有點抓耳撓腮,渾身癢癢。

    大冬天,熱的慌。

    自己如果沒有修行,是其中一員怎辦?

    “師弟!”楊許招手。

    “師兄!手什東西,這香?”

    “嘿,好東西,今天夥房開小灶,包肉包子,給你帶了牛肉包,當宵夜吃知道你口味,香辣的,油汪汪,汁水足,便是口味可能重了點,軍營的夥夫做飯就這樣,趁熱!”

    楊許展開油紙包,熱氣滾滾,頭是一個一個海碗口大的包子,包子邊緣還滲透出紅油,滋味十足。

    梁渠毫不客氣,拿起一個開啃,油汪汪的汁水淌下,隻是目光還是放在城內隊伍上: “咱們吃肉包,他們吃什?”

    “他們?”楊許低頭,見到城市綿延隊伍,踏著白雪往城外走,沿途有官兵舉著火把自巷子巡邏,“哦,他們吃炒餅,大人十斤,小孩對半,從朔方到河源,放心,夠吃了,到了河源還會再發,就是不好吃,又幹又硬,有熱水泡一泡還行,沒熱水噎嗓子。”

    梁渠嘿笑。

    楊許抬頭,麵露狐疑,重新打量了幾眼,再看下麵隊伍,恍然大悟,也沒有說話,就坐在石頭上,陪著梁渠吃包子。

    兩個人吃十個大肉包,也不擔心油漬,幾口一個,趁被風吹涼之前,全部下肚,算是有幾分飽腹感。

    “飽了?”

    “當宵夜正好,當飯吃,差一點。”

    “等著。”

    片刻。

    楊許又拿來十個。

    坐而分食。

    “飽了?”

    “飽了。”

    “餓是一天,飽是一天,飯能吃飽就別想那多,你今年二十幾?”

    “過了年,二十有五。”

    “,二十五,十五六始修行,好日子過滿十年沒有?閑的你。”楊許起身拍拍屁股, “走,沒事幹跟我去巡邏,今天北庭又派使者,賀將軍說不能放鬆警惕,要當心他們趁機偷襲。”

    “嘿,行!”

    兩人從山坡上下去。

    背後寒風淩冽收拾好包裹百姓步出家門,尋到認識的人,結伴而行。

    梁渠途經軍帳,頭的動靜遠不如前兩次鬧的大,第三輪談判,終於有那幾分坐下來好好談的意味,罕有地方方言,說的全是大順雅言。

    江淮大澤。

    西水域岸上城鎮。

    山洞之中,一個個肉胎自山壁之上生長,表麵血管遍布。

    肉胎之間,尚有兩位鬼母教徒穿梭其中,精心照料,驚歎山鬼的生長速度。

    “師兄,這新山胎長的可真快啊,以前要三個月,現在隻要一個月就能出欄,而且我聽說,山鬼一個人能凝兩顆小胎珠丹!咱們隻要集齊三千顆,一個山鬼吞七八個不在話下,咱們養兩百個就行!”年輕些的弟子搓搓手,吞咽口水。

    “用不著兩百個,一百七八十足夠,每回養山鬼需要的氣血藥,本就會多報一些。”年長些的人搖搖頭。

    “一百七八十?”年輕些的人心髒跳動起來,盯著葫蘆的丹藥,試探問, “可長老給了咱們二百三十份的氣血藥啊……”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葫蘆賣的什藥,打的什算盤,我要七十五份!”

    “七,七十五?”師弟瞠目。

    他心有不甘。

    好不容易能偷拿一些氣血藥,幫助修行,師兄要七十五?這拿走了還夠一百七八十養山鬼?

    合計自己倒虧?

    “蠢貨,養山鬼,又不用全要氣血藥,你去獵些山獸不就行了?混雜氣血丹,二百三十份,咱們能剩下來小一百份!我拿七十五,剩下多少全給你!”

    嘶!

    年輕弟子的心又激動起來。

    “想拿多少,看你本事,快去獵山獸!”

    “放心師兄,包在我身上!”師弟興致勃勃,立馬走出山洞。

    山洞之上,樹林之間。

    目睹鬼母教徒出山洞,全程聽完兩人交談的龍平河撇撇嘴: “鬼母教的人就是蠢,活全自己幹,拿的還少。”

    “平河,你繼續看著,山獸讓他們獵,別教他們害了人,要是害人,就提前動手,我去其他地方找找,長老說有十幾艘船。”

    “大哥放心,有我看著!”

    龍平江點點頭,閃身消失。

    與此同時。

    其餘地界亦有龍人探尋。

    鬼母教派出弟子不過奔馬,由個別狼煙統籌,而這些搜尋龍人無不在狼煙之上!

    朔方台大戰後第五日。

    南疆試探性動手。

    兩份電報,帝都中轉,南麵一邊幹仗,尚在談判商議中的北麵已然知曉狀況。

    望著北庭使者通紅的眼,賀寧遠不動聲色的折疊好信件,把價碼再降三分。

    使者心頭一喜,以為自己終於談判起作用。

    五天下來,四場談判,大順價格已然降到北庭期望之中。

    翌日。

    南疆武聖挪動,北移百壓境,雖未動手,形勢大好,北庭大喜過望,決定晾上一天,其後乘勝追擊,讓大順再降一半,另用牛羊充數。

    第七天。

    上午雙方小規模攝戰,烈度控製在臻象之下,互有勝負。

    軍帳內,賀寧遠氣定神閑,當著使者麵,推翻前日議價,抬高價格,打了北庭一個措手不及。

    使者一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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