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月台上,月光似清輝流瀉而下,將並肩而立的兩人身影拉長。
風忽然大了起來,竹濤陣陣,卷起薛綏禪袍的衣角,也拂亂了李肇鬢邊一縷未束緊的烏發……“咳……”
薛綏輕咳。
抽手的動作幹脆利落,仿佛方才指尖交纏,隻是他的錯覺。
“時辰不早了,我真得回去了……”
“便這走?”李肇挑眉。
她那點細微的掙紮,全被他的手,包裹進一片溫熱幹燥的掌中,又輕輕一握。
“孤可是不會白跑一趟的。”
薛綏掃過他骨節分明的手掌,突然莞爾一笑。
“大不了,我給殿下算上路費……”
說罷,但見她手腕靈巧一翻,速度極快地,將那塊鵝蛋大小的天然磁石,輕輕塞進李肇的掌心。“殿下若不嫌棄,便留個念想吧。”
李肇順著她的視線低頭。
磁石在月光下烏沉沉的,隱隱似有無形的力量在流轉……
他指腹摩挲著石麵,目光灼灼,帶點笑意。
“磁石上沾有紅塵嗎?孤碰得碰不得?”
薛綏抬眼望他,唇角不自覺彎起,仿佛早已習慣了他的歪纏。
“殿下貴為儲君,哪有碰不得的?隻是佛門清規森嚴,貧尼的手,沾了殿下的紅塵,回去怕要再多誦幾卷經書了。”
“哦?”李肇朝她走近半步,低頭看她。
兩人之間隻餘一層薄薄的衣料相隔,淡淡的幽香悄然交融。
“那孤陪你誦經如何?雙修妙法?指引迷津?”
他靠得太近,溫熱的呼吸拂過她頰邊,帶著一種強勢的侵迫。
薛綏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心跳快得失去了節律,仿佛被一塊巨大的磁石,帶著不容抗拒的引力,在拉扯靠近一
如同那塊磁石與指針。
“殿下是龍子鳳孫……”她聲音清泠,如同山澗擊石,帶著一種不易察覺的閃躲,“自有天道護持,何須凡人指引?”
李肇低笑,“平安便是孤的天道。”
薛綏耳尖微熱,瞪他一眼。
“殿下再這般糾纏,怕是要說到天亮去。”
“那便別回了。”李肇答得理直氣壯,指腹卻在她手背上輕輕摩挲了一下,如同羽毛掃過,帶著點戲謔。
“幽篁居地方寬敞,平安今夜便在宿在這。孤令人收拾出一處清靜的院落,斷不會有人驚擾。”薛綏被他這無賴的樣子氣笑了,拉開距離。
“殿下好厚的臉皮。”
“見笑了一”李肇眼底殘留著方才的笑意,在她側身欲走前,飛快地將手的物件塞進她掌心。動作行雲流水,毫無滯澀。
“還是你拿著吧。”他聲音低沉下去,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親昵。
“平安,你是強磁,而孤……才是被牽引的指針。”
這話與薛綏方才所想不謀而合,隻是換了角度。
她心頭微悸,一時無言。
李肇頓了頓,將目光投向遠處宮城的方向,“強磁在你手中,天涯海角,孤總能尋到方向。但有一點…他深不見底的眼,有暗流洶湧的局勢,也有毫不掩飾的灼熱。
“你莫要離孤太遠!”
這近乎直白的依賴與信任,輕易便撕開了兩人間那一層心照不宣的薄紗。
又似某種無聲的承諾,沉甸甸地熨帖上來……
薛綏眸光微澀。
心尖似被磁石無形的力量狠狠揪動,又酸又脹,引動起一股久違的衝動……
“夜深了。”李肇深深看她,太多未盡之言,最終隻化作一句:“孤送你。”
薛綏將磁石重新攏入袖中暗袋,指尖觸及那光滑的石麵與冰涼的觸感,輕輕應道:“好。”說罷又瞥他一眼,帶了點清淺的促狹。
“山路迢迢,殿下便讓我這樣走嗎?”
李肇這才反應過來,朗聲朝攬月台下輕喚:“關涯,備車。”
竹林,響起關涯沉穩的回應聲。
李肇走了兩步,回頭轉向薛綏,見她立在台上不動,不由失笑。
“怎,難不成要讓孤為你駕車?”
薛綏唇角微勾,迎風而立,“貧尼能有這等榮幸?”
“自然。”李肇視線灼灼閃過,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絲危險的蠱惑,“隻是車夫勞苦,孤可是要討夠路費的.……”
話音未落,吻已落下。
不同於往日的克製,這次的太子殿下欺身而上,掌心貼住她腰際衣帶,稍一用力,便將人按入懷,銜住她的唇,如飲醴泉,帶著不容拒絕的霸道,抵開貝齒,不容分說,卷走她所有呼吸……
薛綏眼皮微微一顫,想要推他,卻被他反手扼在欄杆上。
纖細的鎖骨在月色下若隱若現………
他吻至耳後,牙齒輕咬敏感的耳垂,聽得她悶哼一聲,指尖又滑至她腰側,將人打橫抱了起來薛綏驚呼一聲。
本能的,她攥住他腰間玉帶,指腹觸到錦緞下堅實的肌理,又縮了回去。
然後默默的,感受那炙熱的氣息拂過肌膚帶來的溫熱,任由癢意順著脊椎蔓延……
“李肇……”她喘息著喚他名字,睫毛上凝著水汽。
李肇動作一頓,低頭看她泛紅的眼角,突然低笑出聲,用額頭抵著她的。
“好聽,再叫一遍。”
空氣溫度攀升。
他托住她的膝彎,將人徹底圈進懷,大步朝石階下走去。
關涯等侍衛早已識趣的,退至竹林深處。
來福將馬車駛至庭院的盡頭,也是眼觀鼻鼻觀心,默默垂首退下,生怕驚擾了什……
庭院光線昏暗。
李肇將她橫抱起來,撩開簾子,放坐在軟墊上,替她理了理微亂的衣襟和兜帽。
“坐穩了。儲君親駕,惜此獨一。”
薛綏不語。
旖旎的氣息,因方才的親密而變得濃鬱。
李肇指尖在她微腫的唇上稍作停留,喉頭滾動一下,最終也隻是俯身輕啄一下她的鼻尖,克製地退開,一躍坐到軾前,嗓音帶著未褪的沙啞。
“妙真師父請穩,小的這便驅駕了。”
薛綏嗔他一眼,冷哼道,“不必辱沒殿下……”
李肇低低笑了聲,舌尖若有似無地舔過方才相觸的唇角,仿佛在回味什,然後揚鞭驅馬,一聲“駕”說得遒勁有力。
“給妙真師父當一回車夫,也不算辱沒。”
回水月庵的山路蜿蜒曲折,李肇駕車卻極穩。
薛綏也沒有坐在車,而是掀簾出來,與他並肩坐在車軾前。
夜色如墨,素紗風燈在車前搖曳。
清風下,燈影幢幢,將他挺拔的身姿切割成明暗交錯的輪廓,也勾勒出她沉靜如水的側臉,在低垂的長睫下,映出一抹淺淺的笑意。
燈火明明滅滅,二人的身影靜靜相依,相顧無言。
車到山門,萬籟俱寂。
庵中尼眾都已入睡。
天地間安靜得仿佛隻剩下他們彼此。
薛綏低下眉梢,“殿下,更深露重,早些回吧。”
“不急。”李肇勒住韁繩,目光掠過她光潔的額頭,落向山門內幽深的庵堂小徑,喉頭微動,又將她欲下車的身形輕輕一帶,卷入懷,氣息微亂。
“孤送你到廂房。”
“山門之內是清修之地,多有不便。”薛綏下意識拒絕。
“清規戒律,是約束方外之人的。孤乃紅塵俗客,送心上人歸家,天經地義。”李肇唇角微勾,語氣不容置疑的強勢,聽上去卻有些奇異的溫柔。
“大道不便走小道,小道不便便翻牆,孤又不是沒有翻過,怕什?”